在長子縣隻待了一天,老董便知黑山賊為何不來了。
原因很簡單,賈逵把防務工作做得太好了:他顯然對上黨一地的戰略位置有著清晰認知,上任後率先整頓的便是防務。
尤其在溝通外界的陘道上,全都布防了郡兵,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外加上黨郡居高臨下,黑山賊剛一現身就會被發覺。
然後,對方攻打這裡還要由低向高仰攻,估計權衡了一下覺得不劃算。所以要麽北上去了太原郡,要麽南下劫掠河內郡。
可惜,那兩郡也今非昔比。
有了老董給予的雄厚支持,衛覬和荀衍推行新政、安撫流民,征募郡兵......黑山賊明顯大意了、沒有閃,馬失前蹄被打得抱頭鼠竄。
“梁道啊,你這裡不能說沒黑山賊的動靜,只能說他們曾經來過。然後跟狗遇到刺蝟一樣,輕輕地吠叫兩聲,沒帶走一片雲彩。”
聽著老董的感慨,賈逵心裡也在感慨:大漢文壇少了相國,真乃世間一大幸......他居然連賊寇入境,都能說得如此矯揉。
“相國,如今的問題不是黑山賊是否來過,而是他們會不會再來......”劉備此時幽怨地看了曹操一眼,然後道:“若他們就此不來,我等便豈不是白來?”
曹操也無奈歎了口氣,攤手道:“恐怕他們就此不來的可能性很大,袁本初只是空口許諾了海鹽酬勞,他們並未真正得到。”
“相反,兩番出擊之下,結果卻損兵折將......”
“嗯,現在是我等望著黑山賊,跟狗咬王八一樣了。”老董點頭歎氣,一副約好女神開房卻被放了鴿子的鬱悶。
曹操、劉備、賈逵則全看向老董,不明白他怎麽就跟狗過不去:人家狗招你惹你了,不是讓咬刺蝟就是咬王八的......
但也不得不承認,老董說得有道理:太行山脈綿延八百裡,山高林深,誰知道黑山賊究竟都藏在哪裡。
就算知道,貿然深入那等險惡的地形圍剿,自軍反倒可能損兵折將。
“相國若是想讓黑山賊前來,也不是沒有辦法。”
曹操想了想,又道:“我等先撤下陘道上的守軍,然後故意以金帛財貨誘之,黑山賊寇自會中計上當。”
關羽聞言眉頭微蹙,提出質疑:“如此明顯之計,黑山頭目難道會看不穿?”
曹操對關羽顯然很有耐心,解釋道:“若黑山頭目皆如關司馬,自不會上當。然賊寇大多賊匪之性,又軍紀散漫......計策雖拙劣,卻正可謂對症下藥。”
“嗯?......”聽到這裡,老董又弱弱地舉手,說了句別人聽不懂的話:“萬,萬一黑山賊裡有人,看過《水滸傳》中‘智取生辰綱’一節,咱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曹操、劉備、賈逵等人再度齊齊看了他一眼,神色凝重。
然後,又默契地選擇了無視,討論起接下來的具體細節:反正相國這病不是一天兩天了,在上黨也治不了,還是等以後回洛陽再說......
......
三日後,上黨壺關的陘道中出現一支隊伍。百十人的大漢郡國兵,帶著一大眾役丁推著板車費力行進。
板車上的貨物似乎很沉,車轍印都壓得很深,七八人前拉後推都吃力不已。還有其他民役挑著擔子,沒有一個稍輕。
加之天氣熱了行不得,進了這幽深清涼的陘道後,便吵嚷著要去歇息。領頭兒的將軍見狀,卻趕著催促要行。
如若有人停住,輕則痛罵,重則藤條鞭打。
一鞭子下去,其中一人摔倒在地,
雞公車上的箱子灑落一地,裡面的五銖錢和幾匹綢帛灑落在地,很是吸引人的眼球。飯團探書
“都看什麽看!”領頭的將領神色有些慌亂,很快又高聲喝令起來:“還不速速撿起裝好!......此處可有黑山賊出沒,若是引來了他們,我等都要沒命!”
看到這將領還在作威作福,役夫們也怒了,仗著人多漸漸圍上來:“將軍,前幾日我等還趁早涼走,如今怎地正熱裡要行,實在是天熱得遭不住。”
將領聞言大怒,道:“爾等這般說話,卻似放屁!前日行的是好地面,如今正是尷尬去處,若不日裡趕過去,誰敢五更半夜走?”
可役夫們一個個雨汗通流,歎氣吹噓,顯然無論如何也不肯走了:“你騎著高頭大馬,什麽都不用擔!”
“我等卻要推車挑擔,又這般火熱的天氣,動不動老大藤條打來......都是一般父母皮肉,憑什麽我等就要這般受苦!”
“就憑老子手裡的刀!”將領懶得再同這些役夫磨嘴,當即擎出大刀,就要向為首挑事兒的役夫脖頸砍去!
就在此時,前方忽然喊殺聲大作!
將領停刀反身看去,只見當先一員悍匪,騎著白馬同樣手持大刀,凶神惡煞地帶著一支盜匪部隊衝了過來。
喊聲震天動地,很有氣勢,唯獨裝束卻慘了點兒:前面的百十人還好一點,後面的簡直如同乞丐,連衣服都是窟窿連著窟窿,補丁壓著補丁。
有的賊寇手中連把刀都沒有,只是提著樹枝削成的木棒。
張白騎人還未至,囂張的笑聲已收不住:“哈哈哈!......盯著你們兩天了,終於尋到這等好地方,還不速速交出財物,饒爾等一命!”
山麓中藏在小樹後的董卓聞言,不由蹙眉:“這賊寇不專業啊,連‘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財’的口號都不會......”
典韋聞言一臉疑惑:“主公,攔路劫道還有這說法?”
我讀書少,你可不要騙我。
一旁劉備見狀,趕緊噓聲製止:“相國,該我等出場了......”
然後,張白騎突然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兒:自己這批人出現時,敵方幾百人非但沒慌亂,反而全都露出了‘終於等到你,還好我沒放棄’的欣慰表情。
尤其為首那員將領看自己身後的手下,更是跟去集市上買大牲口的眼光一樣,搖頭道:“瘦是瘦了點,渾身匪氣也不討喜,好在湊合著能用。”
“你胡說些什麽,該不是被嚇傻了吧?”張白騎大怒,感覺遇到了傻子,還影響了自己身為頭目的威風。
就在此時,身後山麓忽然傳來一聲如滾雷炸裂的大叫:“就此此刻,放滾石擂木!”
話音落下,無數滾石擂木從山谷兩側隆隆落下,很快將自己身後狹窄的谷道,堵得水泄不通。
毫無心理準備的賊寇,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住了,齊齊向前擠著看向張白騎,人人驚恐問道:“渠帥,我等該怎麽辦?”
張白騎也懵,但看著前方不過五百人的隊伍,就更懵了:你們才這麽點人,誰給的勇氣,以為能擊敗我五千人大軍?
可下一瞬,他就又傻了眼。
只見那些役夫迅速將板車、雞公車擋在身前,然後......從車上翻出兵甲套在身上,躲在車後齊齊裝填起弩失。
“弩?......”張白騎滿臉詫異,道:“郡國兵怎麽可能有這麽多的弩,你們......”
話還沒說完,便發現那將領沒躲在車後,反而縱馬向自己快速移動。
那一騎速度相當快,馬蹄頻繁地敲擊著青石路面,清脆如進擊鼙鼓。倒提著大刀,在地上犁出一道淺淺的細溝,偶爾擦到石塊兒還濺起火星。
很快將領迫近自己,忽然俯低了身體——這是要發力的征兆。
張白騎倉促間想要格擋,可隨即寒光一閃,刀如偃月。
他一瞬間覺得天旋地轉,映入眼簾的先是刺目的太陽,然後是大地,最後是自己失去了頭顱的身軀,耳邊聽到坐騎的悲鳴,然後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
關羽則澹然一撫長須,彷佛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兒,隨即才睥睨看向那些賊寇,威嚴大喝:“爾等還不束手就擒!”
嘩啦啦......
兵刃木棍落地的聲音,隨即響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