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
在從洋館通往農場的小路中間,何成三人坐在地面上,周圍點了一圈蠟燭。
車輛也沒有熄火,開著大燈,提供光源。
後背靠著後背,肩膀挨著肩膀,三人圍坐在蠟燭中間,盯著各自的視野方向,準備就這樣守到天亮。
好不容易才從那漆黑的大廳內逃出,每個人都心有余悸。
集體行動是錯誤的,這是何成和其他人都沒有預測到的事。
從以往的認知來說,大部分的恐怖片都遵循著這樣一條定律:落單必死。
就算沒有落單的,導演為了能讓劇情正常發展,讓鬼殺人,也會降低演員們的智商,讓他們離開大部隊,自尋死路。
而何成等人多多少少都有著這樣的觀影經驗。
出於常識,又或是群居動物的抱團本能,每個人都在潛移默化中讚成了集體行動,這就導致所有人都去了a棟大廳,引來鬼怪們的獵殺。
洋館那摔在地上的電視是唯一的光亮,可沒人敢接近一分,因為電視裡是大家熟悉的同事,或是領導,成為了第二個張安如。
而那金屬摩擦地面的“刺啦”聲,以及獨屬於厲鬼的笑聲也混雜在黑暗中,這都表面了它們的身份。
三隻鬼一同出場,在閉鎖的黑暗中收割著生命。
這就是集體行動的下場。
現實終究不是電影,他們的遭遇也不是什麽恐怖片,在詭異事件中依仗常識,只會死的更快。
何成算是深刻的認識到了這一點。
“從明天開始,我們就化整為零,再也不碰面,只靠著手機聯絡。”
何成用手捏了捏眉心,好讓自己的頭腦清醒一些,“沒想到大家一起行動反而會把鬼都引過來,是我失策了。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應該聽曹人傑那王八蛋的,他們三個自己過來就行了,害死這麽多人...”
聽到何成在一邊自怨自艾,身邊的李冰柔聲說道:“何成...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不要對自己苛求太多。”
“那個,何總...”高榮剛要說什麽,就被何成用胳膊肘懟了一下,“說了多少次了,現在這都什麽時候了,別叫我什麽何總,直接叫我本名就行。”
“哦哦,那啥,主要是習慣難改,哈哈——”
高榮摸著後腦杓,勉強笑了幾聲後,臉色又灰暗了下去,“你說,我們這才收集到兩個證據,就只剩下這麽點人了...我們真的能把證據集全,消滅厲鬼麽?”
雖然心裡也根本沒底,但何成還是鼓勵道:“高榮啊,只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換個角度想想,這才兩天,我們居然就拿到了兩樣證據,完成了三分之一的進度,這已經難能可貴了。”
“至少...我們還活著。”李冰也加入了話題,聲音幽幽的說道:“和那些死去的人想比,我們已經幸運太多,起碼能看到明天的太陽。”
“你怎就這樣肯定麽?”
高榮抬頭看了看那被烏雲遮蓋了些許的月亮,沮喪的表情不改,“說不定還不等太陽出來,鬼就先追來了。”
何成長歎一聲,“少說點喪氣話吧,省省力氣,多休息,明天的處境只會更糟。”
珍惜現在,是何成當下重要的生存指標。
根據他的推算,這所謂的詭異事件不但有階段變化,而且是越往後越難。
何成有一種奇怪的預感,從最開始的探靈,到現在的見靈,都只是毛毛雨,
小巫見大巫。 真正的恐怖,還在後面。
“哈,不會吧?”聽到何成對未來的預測,高榮尬笑了幾聲,打了個哈哈,“現在就兩三隻鬼追著我們殺,還有什麽比這更慘的?何成,你,你可別嚇我們。”
“我嚇你們有什麽好處?”
何成面無表情的回道:“你們想,如果這一切都是一場逃生類型的遊戲,而每個活人就是遊戲裡的玩家。如果你是遊戲的設計者,難道一上來就把最難的遊戲流程面向玩家?不都是逐層推進的,越往後越難。軟件上可明晃晃的寫著,探靈階段厲鬼不能行動,而到了現在,厲鬼直接開始殺人,這都是難度上升的表現。”
高榮提出了不同的觀點:“這不對吧?遊戲裡越往後越難是因為有裝備基礎,而我們這群人只能他媽的逃逃逃,那遊戲的難易對我們有什麽分別?”
“當然有了,最直白的區別就是——以前我們如果去找證據,最多就死一到兩個人。而現在,我們的人數多少已經沒有了意義,去的越多,死的就越多。”
何成歎息一聲,“只可惜,我們擁有過最好的時間,已經被浪費在了猜疑上。”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吧?畢竟誰能想到這才過去幾天,就已經到了人人自危的情況。”
高榮的話才說到一半,情緒突然就有些崩潰,雙眼充血,右手攥拳,一下一下的錘著地面,“這才過去幾天,他媽的,這算是什麽?該死的詭異事件,該死的鬼!死了就死了,為什麽還來找活人的不自在?該死的東西!”
“逝者不可追,高榮,看開些吧,都已經過去了。”何成安慰了一聲。
看的出來,高榮是受了刺激,這才性情大變,平日禮貌又靦腆的他,已經變得異常暴躁。
先是任天龍發瘋,然後是阿讓被鬼拉回大廳,死在高榮面前。
昔日的好友失蹤的失蹤,死的死,高榮變成這樣也不奇怪,畢竟不是誰的心裡承受能力都足夠強大,能坦然面對現實。
就在何成忙著安慰高榮時,李冰突然握住了他的手,緊緊的攥著。
感受著那小手傳來的溫度,何成愣了一下,感覺自己是不是誤會了什麽,但旋即,他發現自己的確是想多了。
李冰的手攥的極緊,指甲幾乎要彎進何成手心的肉裡,這不是什麽情感的表達,而是一種恐懼的釋放。
“來了,它要來了,它已經去找他們了...”
李冰面色蒼白,身體發抖,不住的喃喃自語著,“他們會死的,會死的...”
在死亡預知裡,李冰看到了孫大飛的死亡。
出乎何成意料的是,他這次沒有成為預知的傾聽者,而是成為了參與者。
在預知到來的那一刻,與她握著手的何成,也分享到了李冰的死亡預知。
在洋館的地界范圍外,鹿楠坐在副駕駛的位置,而孫大飛駕駛著車輛,飛馳在寂靜的高速公路上。
時間正值半晚。
天空懸掛著一輪圓月,被黑雲遮蓋住了幾分,散發著如水的月光。
高速公路上空無一人,更沒有一點車輛,只有公路兩邊那無聲的植被,傾訴著夜晚的孤寂。
植被裡沒有蟲鳴,天空中沒有飛鳥,萬籟俱靜,一輛塗著紅漆的汽車獨自行駛。
而公路兩邊還有些霧氣,朦朦朧朧的,進一步削減了二人的視野。
孫大飛看著車內的儀表盤,他開車的速度已經達到了一百一十邁。
就這樣的速率,最多二十分鍾,就能到達距離洋館最近的長福鎮。
可從他離開洋館那一刻,一直到現在,早已過去三個多小時,他根本連一點城鎮的影子都沒看到。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怎麽會開不出去呢?...”
孫大飛的鬢角正在滴汗,哪怕開著車內開著最熱的空調,依舊沒法讓他溫暖起來。
又是不知道開了多久。
孫大飛將速度一點點的放緩,速度來到六十,在倒車鏡裡觀察著公路旁邊的景物。
植被,洋館,農場入口...植被,洋館,農場入口...植被,洋館,農場入口...
這讓孫大飛的臉色變得越來越差。
自己就好像陷入了一個無限循環的空間地帶,一直在重複著同一段路,無論自己向前還是向後,永遠都逃不開這永恆不變的景物。
擺在自己面的只有三條路:
一:去洋館。
二:去農場。
三:開車,一直開到汽車沒油。
孫大飛一直在重複著第三項,因為他不相信,為什麽真的會離不開公路。
哪怕是鬼欺騙了他的眼睛,欺騙了他的感官,欺騙了他的方位,那也不可能去欺騙汽車吧?
這公路就是筆直的一段,根本沒有任何拐角,他憑什麽開不出去?
鹿楠看到孫大飛好像要停車的樣子,出言勸道:“老公,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吧...”
“閉嘴。”孫大飛沒有聽勸。
“可我們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啊...”鹿楠說話的聲音很小。
“你這頭髮長見識短的,懂個什麽?別管那抽簽到底有沒有問題,只要我們抽了,就肯定就幾率會去送死。”
孫大飛沒好氣的說道,“而何成那邊死了那麽多人,我們那個時候和董事長一直在公路上,一個人都沒死,也沒看見什麽狀況,就說明公路這裡是安全的。就算出不去,與其堵抽簽的幾率,還不如在這等著。”
“可是...”有句話,鹿楠沒敢再接著問下去。
呆在這公路上,真的會安全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