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用睡覺了,睡著了。
假寐的梁倩輕輕的打開眼皮,輕柔的轉過頭,輕巧的呼吸,靜靜的看著眼前的男子。
他的頭髮黑黑的,皮膚很白皙,臉也很白,五官輪廓深刻又溫柔,看起來瘦削的身體意外的肌肉緊繃,他鼻息有點急促,印堂總是忽緊忽松,也許夢中悲喜交加吧。
吳用摟著她的手,突然下滑,然後揉了揉,抓了抓,她看到他嘴角微微楊起,她臉紅了,
“呵,男人!”
“怎麽辦?真好看,看不厭啊,好討厭,怎麽會有男子這麽好看。”
她看著看著,眼就紅了。
悄悄的抬起摟住他的手,躡躡的拿起綁著石頭的劍,靜默的走到洞口,她又轉頭看了看甜睡的男人,她的男人,她咬了咬牙,輕呼道,
“他沒有錯。”
吳用醒了,高手都醒睡,來到山洞口,看著月光下在練劍的女子,妻子。
世事就這麽奇怪,亂世中,他可以很輕易的擁有很多女人,然而他就這麽莫名其妙的喜歡這個女人。
緣分就是這麽奇怪,他回到家鄉,家已經沒了,父母的墳都沒了,他能怎麽辦?刀不砍家鄉人,他隻好照著記憶來到曾經家的地方懷念,就這樣遇到了她,父母給他找的媳婦。
喜歡就是這麽奇怪,他不可憐她的身世,遭遇,世間悲苦的人多了是了,他自己就是,所謂的婚約更是無稽之談,素未蒙面,談何喜歡,他偏偏就不夾帶任何情感,單純的喜歡上了這個說自己髒,不配做她妻子的女人。
看著練劍有點笨拙,有點吃力,卻無比認真的媳婦,他有點愁,他聽到了她說的那句話,苦歎道,
“總不能叫她不要努力吧。”
世人皆苦,她不想他因為她再度被威脅,她要自己強大,強大到她可以保護他。
最毒婦人心,
女子一旦用情,絕對狠毒無比,對自己最毒,不能強大起來,她就去死,她不想有人再因為她被掣肘受到傷害了,這是梁倩所想。
吳用此刻是真的愁啊,愁得白白的臉都黃了。
月光下,曼妙的身姿,揮舞的劍影,吳用看得表情猥瑣了起來,
“手感好就算了,拿著劍都這麽好看,被砍死都值了。”
於是,吳用把媳婦又扛回了山洞裡。
搓圓揉扁,欲拒還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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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去冬來,
大梁國,禦下九州,三十二郡。
皇宮裡,承德殿內,
皇帝陳敬成夷坐黃梨龍紋交椅,一道黑影直站殿內,如松勁立。
“影子啊,你跟了朕多少年了?”
“回陛下,二十三年六個月又十三天了”
“你還是記性那麽好,我就不行,老了,而且,我就要死了”
黑霧環繞的黑影忽地一滯,又恢復原樣,
“陛下萬歲,萬萬歲”
“影子啊,不用傷心,只聽過江湖方士求長生,何曾有過皇帝百年壽終的,看開了看開了,只是自古皇帝換位,總是伴隨著鮮血的味道,時值妖魔當道,百姓苦啊!”
“陛下放心,我這就讓暗影衛傾巢而出,讓那些蹦躂的妖魔死絕!”
益州境內,
雪花漫天卷地飄落,如鵝毛,紛紛揚揚。
雪花落在樹上,樹被銀衣裝,落在地上,大地被鋪白毛毯,落在房屋上,房屋被披木棉衣。
冬天的晚上難熬的不是氣溫低,永遠都是那凌冽的寒風,
還有那該死的萬物枯寂,風刀刮起的“呼呼”聲,抑揚頓挫,鬼哭神嚎不能敵,神鬼辟易。 林中小道上,兩道身影並肩前行著,一男子,一女子。
兩人正是大梁國暗影衛中的天罡衛狂刀夏侯傑,女子則是隸屬於天罡衛的地煞,名字那就老霸氣了,風神許柔。
隨著雪花不停的飄落,男子已經被包裝成了名副其實的雪人,奇異的是所有靠近女子的雪花都被一股無形之力彈開,不能近身,月光搭配周圍銀景和女子頗為不俗的容顏,也是一幅奇景。
夏侯傑抬頭說道,
“同淋雪,
共白頭。
你怎麽能不讓雪花染白青絲呢?你說,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夏侯大人,前面有間客棧”
許柔沒有理會男子的打趣,恬笑著說道。
夏侯傑看著女子指向的前方,呼道,“咦,真的是客棧!”
屋簷下一塊大大的白麻布龍盤虎踞著“吳梁客棧”四個醒目的黑色大字代替著牌匾,大門就是幾塊木板豎著,板上又兩細木板橫著,一綁,中間掛個繩圈當門把,就是一扇門了,幸好嚴絲合縫,不然就要漏風了,
夏侯傑看著破泥為牆,木板做門,茅草為頂的客棧無言以對,有點擔心大雪會把它壓塌了。
進入客棧後兩人倒是意外了一下,意外的是,乾淨整潔,還有一絲絲暖意,當然還有在牆角茅草上躺著的一席黑袍。
“這真的是客棧麽?吳梁,無良,不會是黑店吧。”
“嘭”夏侯傑身上的覆雪被震散,錦衣華服現出,一臉胡渣,虎背熊腰,手上握著一把很長的刀,刀柄長約有一尺二,刀身藏鞘不可見,這世道帶刀沒什麽,詭異的是震散的雪非常輕柔,懸於空中再緩緩落下,如飄絮,無聲無息。
夏侯傑隨意找了張桌坐下,
許柔則是走到那席黑袍前,輕輕半蹲,用手掌拍了拍,然後說道,“你好,有客人了哦。”
稍許,一張蒼白的臉從兜帽裡飄了起來,吳用迷迷糊糊的看著許柔,頓了許久才反應過來。
“客官稍等,我去泡茶。”
說著就輕飄飄的飄進了內院,一席黑袍就像一道人影,詭異的晃動著。
“許柔啊,我有很不好的預感啊”
夏侯傑聳拉著腦袋,女子也不搭話,只是笑,非常好看。
客棧外,寒風挾持著大片的雪花依舊肆意飛舞,屋內,夏侯傑的臉色越來越陰沉,
“兩斤醬牛肉,一斤竹葉青?”
“沒有”
“羊肉,女兒紅?”
“沒有”
“隨便來點肉食,隨便來點烈酒?”
“只有獸肉和自己釀的米酒, ”
“我就知道.....嗯?有?···盡管上,盡管上,錢不是問題”
夏侯傑陰沉的臉頓時又陽光爛漫了,
許柔端坐一旁只是看著夏侯傑,臉上那笑意一刻沒褪下過,仿佛眼前男子就是她的全世界。
一刻鍾後,吳用雙手端著一碟炒肉,一步一個腳印走到兩人桌前,緩緩放下,然後說了聲請慢用後,轉身緩緩走開,這時一個絕色女子撥開內門遮布,走了出來,手上端著一隻木盤,給兩人添酒上杯。
夏侯傑看著眼前晶瑩剔透的炒肉,青紅點綴,絲絲熱氣伴隨香氣還在冒著,陡然食欲大增,不等碗筷,直接用手抓了一片往嘴裡送,非常有嚼勁,又很快化開入喉,口齒留香,夏侯傑眼睛發光,撿到寶了,這才仔細打量著一旁的兩人,臉色蒼白的吳用,風姿綽約的梁倩。
夫妻也在一旁打量著這一男一女兩個奇怪的客人,男子自然是高大威猛,面相雖然不是帥氣逼人,也不是那種能拿來唬弄小孩的惡臉,帶著一把大概很長的刀,沒出鞘,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很長,衣著光鮮亮麗卻一臉胡渣不修邊幅,一旁的女子不施脂粉,也神采奕奕,一身墨綠的袍子,盡顯女子的溫雅別致,只是奇奇怪怪的,
不重麽?
許久後,夏侯傑終於開口說道,
“這位小店家,既然不坐下來一起用膳,為何又放三副碗筷杯具?”
話音剛落,
吳用拉著梁倩的手,將梁倩拉向自己身後,戲謔道,
“你身上背著的東西不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