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後腦殼,他好像失憶了,為什麽他會來到這個地方,或者說,自己是怎麽死的。他什麽都想不起來了。這幾天的記憶消失了。他努力的在回憶著,企圖想起他來到這裡之前,距離最近的一件事。凌亂的他有些煩躁了。原來變成靈魂狀態後,身上的所有情緒都會被放大。後腦是腦袋最脆弱的部分,骨頭是最薄的,只有兩毫米。他用力的拍打這個部位,想通過疼痛刺激大腦。逼迫他想起一些事來。可無論他使出多麽大的力氣,就像是在做夢裡一樣。他感受不到疼痛。現在的他唯一只剩下了思考的能力。
七天時間還未到,周末要一直被困在這個地方。明明這裡徘徊著無數人,但他們感知不到彼此。
他躺在沙灘上,閉上眼睛,想起了阿努比斯的傳說,人生的天秤。
埃及死神阿努比斯,傳說人死後會見到阿努比斯和他的天秤。天秤的一頭放著一片純白色的羽毛,另一頭放著死去的那個人的心臟。如果這個人一生做過很多罪惡的事,心臟就會很重。當天秤向心臟這頭傾斜,代表這個人將會下地獄;反之,如果一生善良,純淨。心臟會變得很輕,輕過羽毛。那麽這個人將會獲得進入天堂的機會。周末心想,自己短短的二十載還沒來得及做過什麽惡。這樣自己的心臟是不是很輕。應該可以上天堂吧。接著他又想,自己才二十歲,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年紀輕輕,英年早逝,沒天理啊。正在他不爽的時候,他沒有注意到天上劃過的一道如發絲般的白色弧線,像是這個黑暗的世界出現了一絲裂縫。此刻閉著眼睛的他忽然感覺到了一絲光感,就像深夜裡打算偷溜出學校時被門衛大爺的強光手電筒照到一般。他睜開眼睛,這個世界正在慢慢變成可視的。就像走在凌晨的夜路,借助月亮的光還是能夠看見的。黑洞一般的天空開始轉變成灰色,周末驚喜了起來。這是他來到這裡以後看到的第二種顏色了。隨著天空的變化,世界開始變得清晰。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之後,變化停止了。該怎麽形容此刻的世界呢,就像是烏雲密布,等待著一場暴雨的那種天氣一樣。周末注視著大海,他有些失望,沒有陽光。沒有希望。海水仍是黑色的,灰色的天空和陸地。他懷疑自己的眼睛成了狗的眼睛,只能看到這兩種顏色。他重新環顧四周,前方是無盡的大海,後面是看不到頭的荒漠,荒漠,名副其實。沒有任何事物的存在,植被,樹木,山丘。就連他的腳印都消失了。此刻的他就好像身處在沙漠和大海的交界處。不知道世界上有沒有這種地方的存在。他想了想,緩緩走向大海,他想近距離的觀察下黑色的海水。
此刻的海平面靜的出奇,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湖泊。沒有流向,沒有動力。平靜的有些不真實。周末半蹲了下來,黑色的海水讓他判斷不出深淺,他不敢輕易下去。他伸出手來,剛想伸進水裡,指尖馬上就要接觸水面時,突然,水裡睜開了一雙眼睛,無神的看著周末,他嚇得立馬把手收了回來,同時向後仰去。周末用雙手撐在地上保持平衡。巨大的好奇心使他鼓起勇氣再次上前。他探出頭去,此刻水裡不是一雙眼睛,是無數的眼睛。密密麻麻的出現在水中,不是漂浮在水面上,而像是從海底投射而出。周末並沒有密集恐懼症,看到這樣的場面他也被嚇得頭皮發麻。水中的目光幾乎讓黑色的海水變成透明一般。它們盯著周末,那種感覺似乎是在對周末說,
“歡迎你成為我們的一員!” 周末連忙後退,被嚇得有些不輕。他突然想起死神的話,它的任務是把那些到達期限內的靈魂帶到這裡。靈魂存在的時間是七天。那麽七天之後呢?難道之後自己也會成為水中的一員嗎?想到這裡,他有些絕望了,與其說這是片大海,不如說是個靈魂的填坑。他想象著,自己進入其中以後,四周堆滿了眼睛,自己也只剩一雙眼睛。所有的眼球在水裡擠來擠去,被擠壓的眼球爆裂開來。他已經不敢去想了。
周末知道此刻必須要冷靜下來,他不是一個服輸的人,從來不是。
他要冷靜,這樣才能思考。
“不會的,一定還有別的結果。我才不要變成他們。”他開始自言自語。
“還有時間,我不會束手就擒的, ”他已經決定要向命運抗爭了。
他坐在地上,回想著這裡發生的一切,死神對他說過的話。他現在剩下的也就只有時間了。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在這裡他已經沒有什麽時間概念了。
“七天,期限。為什麽會有期限。這是誰設定的?”
“任務,它有任務,誰給它的任務?”
“那這麽說來,應該還有高於他存在的事物了,是上帝嗎?”
他開始開發起自己的腦洞,此刻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有意義的事了。他平躺在地上,望著灰色的天空。這裡就像五十億年後太陽熄滅後的地球,空洞,無邊無際。
“七天,它要在期限內把靈魂帶到這裡。然後在這裡任他們慢慢轉化成海裡的一部分。”
凡事都有規則,哪怕是鬼神,也在按照他們的一套規則準則行事。這是萬物的規律。即便是神靈也不能亂來。就好比生命,遵守著自然法則,一條鮮活的生命不會無端被死神盯上的,除非他違背了自然的意志,比如周末,但是他自己做過什麽已經全都不記得了。
凡事都不會是完美的存在,規則也一樣,他試圖從中找到漏洞。
“假如,真的有靈魂能在期限到達之際從死神的手裡逃脫的話。會發生什麽?”
他似乎想到了些什麽,此刻他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已經沒有退路的他,打算找死神理論一番。
“既然它也是個打工人,我是不是也算是顧客了。”周末心想,應該從沒有人對鬼神這樣的事吧。
他要投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