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暴
存在於風與沙粒的傾訴之間
堙滅
是一種事物與另一種事物的吞沒
生命
絕望與希望並存的矛盾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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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啊!”激烈的怒吼,從一個男人嘴裡喊出,面前,看不清的詭異物體蠕動靠近,男人舉著燈,站在怪物面前,防風提燈所照亮的是無名的恐懼,驚恐的回頭,對著身後幾米處的女人喊到,“克羅琦!跑啊!”男人說完這最後一句,怪物的節肢扎進了男人的眉心,數秒後男人將提燈猛然砸碎,碎片濺射,扎進了他的手心,用力往自己脖子一劃,血滴從脖子傷痕中滲出,嘴裡含糊不清的說著,幾秒後,徹底沒了生命跡象,
“亞西!”克羅琦看著自己的丈夫被怪物抓住,選擇了自殺,眉心的血流滿了面龐,嘴唇輕輕張開又閉合,
“跑, 活下去”
克羅琦來不及悲痛,強烈的恐懼促使她立馬轉身,一個娘蹌,差點倒地,雙腿發軟,強撐著奔跑,踩在沙粒上,摩擦擠壓咯吱咯吱的聲音急促交替著,呼吸帶著強烈的心跳,懷裡提燈發出的光一晃一晃的,身邊只剩風聲,身後的怪物看見了那束搖曳且模糊的光,快步追著,蠕動著身體快步跑著,節肢與足肢深深刺入沙堆,再拔出,咆哮,不滿獵物的逃竄。
遠處,塵煙四起,即使是在夜晚,也能透過月光清晰看見,十幾米高的沙暴正從地平線邊緣席卷而來,克羅琦望著遠處肆虐的沙暴,再看向身後正在追逐的怪物,拔腿,朝沙暴跑去。
昔日殘酷的沙漠,此刻為何卻選擇了庇護?
極強的沙暴瞬間吞沒了克羅琦,以及她手中的燈光,能見度急劇下降,肆意飛舞的黃沙阻斷了光傳播的路線,克羅琦轉頭,驚恐的看著那個怪物,隨後熄滅了手裡的燈光,毅然決然走進了沙暴,怪物隨著沙暴逼近,默默退去。
沙暴中,黃沙不斷擊打著她的身軀,克羅琦單手用衣服袖子捂住眼睛,另一隻手慢慢從衣服裡摸出一副防沙眼睛,眯著眼將它帶上,劇烈的沙塵不斷撞著她的眼鏡,擦傷她的臉,撞在她的皮質防風服上,沉悶的沙沙聲逐漸和沙暴一起吞沒她的內心,暗淡無光,克羅琦努力睜大眼睛,卻除了流滾的沙粒之外什麽都看不見,將雙手放在胸前擋著飛沙,慢步向走去。
不知多久,沙暴終於退去,克羅琦摘下眼鏡和兜帽,甩了甩頭髮,望著空中格外清冷的月亮,白光順著臉龐,流到了沙地上,瞬間被沙子吸收,留下一個圓形的暗點,再也沒有支撐她的東西了,癱坐在地,無助的哭著,沙暴也好,月光也好,怪物也好,但卻只有她一人於淒涼的沙漠中,無助的哭泣。
伸出手,點亮了那盞防風提燈,明晃晃的光亮又回到了她手上,擦乾眼淚與鼻涕,掙扎著從沙地裡爬起,提著燈,慢慢的在沙地上繼續走著。
南城最南端是一處沙漠,哈希雅地區的邊緣之地,即使是這樣惡劣的地方也會有代表著光亮與希望的東西,愫礦射燈,也稱“迷途燈”,哈希雅地區幾乎所有城鎮都有這種由惰性愫石製造的燈,而它散發的光亮可以為迷路的旅人指明方向,幽幽的白光在無數個夜裡給予迷途的生靈回家的方向。
通常一個城市只會在邊緣地區或者中心地區安插一個迷途燈,用來提醒或警告這裡是哪,或者你現在在哪,大部分哈希雅人現在將這種四五米高的巨型燈作為標志物使用,
而極少數處於極端環境下的地區還需要這種巨燈作照明,列如迷霧居多的森林,一望無際的沙漠,終年覆雪的冰原,而哈希雅南部與沙漠接壤,一旁與西南鎮相鄰的地方是一片森林,這導致了這裡的迷途燈數量很多,需要人時不時去維修,基於這個情況,衍生了另一個職業“點燈人”。 卡爾沁家並不是乾這個的,這個職業也幾乎沒有人願意去做,直到南鎮的政部調高了薪酬好幾次才依稀有人去,畢竟誰都不想天天看著沙漠,時不時有沙暴侵襲,在克羅琦的記憶裡,她很小的時候父親帶著她和她的姐姐來到了沙漠邊緣,指著一盞四五米高的迷途燈,說:“你媽媽啊,就和這燈一樣呢……”於是搬到了沙漠邊緣,當上了點燈人。
她是幸運的,在城裡和一個平平無奇的小夥子結了婚,和大多數人一樣說著華麗的誓詞,步入了婚姻,得到了人們說的“愛情的結晶”,結婚三年後生下了兩個女兒,搬回了姐姐和父親家,和他們一起分享喜悅,一同觀望迷途燈,克羅琦幾乎認為這是她生活的一切了。
舉著燈在沙漠中踱步,走上一座沙丘,極遠處依稀可以看見南城的燈光,往外是一盞盞迷途燈,在寒冷的沙漠夜晚靜靜的散著冷光,邊緣處有一棟房子,距離很遠,即使月光照著也看不清,房子外有一個小光點,緩緩在周圍晃著,克羅琦看到了那個光點,將手裡的防風提燈舉過頭頂,使勁晃了晃,失它發出的光能夠提醒遠處,光點似乎看見了克羅琦手裡的光亮,停止了晃動,隨後朝她跑來,克羅琦左手提燈,快步從沙丘上滑下,奮力朝光點跑去。
光點越來越大,身影也越來越明顯,寂靜的夜晚中,兩個光點不斷靠近,直至重合,
“溫姐!”克羅琦扔下防風提燈,撲進面前那個女人懷裡,
“克……克羅琦,你……”溫有些詫異,“剛剛刮起了不小的沙暴,我有點擔心你們,就出來看看……”溫輕輕拍著克羅琦背上粘著的沙塵,“能沒事真是太好了。”溫看著懷裡的克羅琦,
“亞西呢?”
克羅琦沒有回答,只是把臉埋在她懷裡哭著,許久才抬頭,淚水和鼻涕糊滿了她整張臉,溫這才發現她妹妹的臉上全是傷痕,“你…………”她溫柔的撫摸克羅琦的臉,“回去再說吧……”她將疲憊的妹妹背了起來,再撿起那盞防風提燈,一步一步的走回去。
無論是逃跑還是在沙暴中尋路,強烈的求生欲望抑製了她的傷痛,而現在在姐姐的背上,克羅琦終於有機會大哭了。
房子上防沙棚裡堆滿了沙子,窗戶的縫隙裡也全是沙子,沙暴帶來的沙塵又吞沒了房子前幾節台階,溫背著妹妹走進房子把門帶上,震動把屋頂堆積的少量沙子震了一些下來,她將妹妹放在椅子上,轉身走進了洗手間,用水打濕了一塊毛巾,擦拭著妹妹滿是淚痕和鼻涕的臉,又拿了幾截繃帶輕輕覆蓋在妹妹臉上。克羅琦靜靜地坐著如同玩偶般,任由她姐姐怎樣照顧她,隨後看著坐在她對面的溫,開口:“他,死了……”
每年春天與夏天交際的時候這裡就會刮起沙暴,而這次的沙暴帶來的,不止是沙子。
“……”溫呆住了,
“那種怪物,”克羅琦趴到了桌子上,過度悲痛與淚腺分泌過度讓她哭不出來,有氣無力的說著“那種怪物……”
溫知道那種怪物的名字應該是魘,她曾經和妹妹一同在書上看過,“……”她不知道如何安慰妹妹,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哭不出來,也說不出話來。
“來,”溫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克羅琦跟著她上了二樓,打開了她房間的門,床上兩個孩子靠在一起,安靜的睡著,溫輕輕抱起一個較大的孩子放在裡克羅琦懷裡。
克羅琦看著懷裡她和丈夫的孩子,坐到了床上,心中的悲痛雖然不減,但是至少現在她感覺不是一無所有了,她的孩子,她的姐姐,溫靜靜的站著,默默的守著,隨後久違的和她妹妹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