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以後,海別閉著眼睛,摸索著幫著朱祁鎮更衣。
帝王常服這裡自然是不可能有的,朱祁鎮穿的,是當日季鐸送來的,錢皇后讓人送與自己的衣服。
這也是朱祁鎮唯一帶上的東西。
穿好衣服之後,海別有些愣神,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風采絕倫。
當朱祁鎮再次出現在殿前時,與剛剛簡直是判若兩人。
正所謂人靠衣裝馬靠鞍,紅袍下的朱祁鎮,舉手投足之間,再也掩飾不住的鋒芒,散發著陣陣威嚴。
經過剛剛那麽一出,整場宴席的氣氛簡直是壓抑到了極點,人人都是噤若寒蟬,生怕那句話說不對,又觸了眉頭。
朱祁鎮倒是時不時的說笑一番,所有人不管這心裡想著什麽,哪怕是笑容有些僵硬,也都要陪著陛下一同樂著。
整場宴席下來,朱成鍊半句話都不敢插嘴,老實的不能再老實了。
他用尿了褲子的代價明白了個道理:皇帝能和你說笑,可你要是覺得能和皇帝說笑,這純粹就是找死。
可以說這頓飯,除了朱祁鎮,幾乎所有人都是食不知味。
而在大同城內最好的酒樓裡,英國公張輔做東之下,倒是顯得其樂融融,一片祥和的光景。
二樓雅間裡,英國公張輔,兵部尚書鄺埜,永寧侯張瀛,大同前衛指揮使季鐸,袁彬,圍坐一起。
為了圖個清淨,這個二樓都被張輔大手筆的包下。
那老板見都是大人物,哪敢說個不字,再加上這銀子不僅不少,還有賞錢,更是樂了。
好酒好菜上了一桌,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純純的喝酒,有些素了。
本來嘛,酒色酒色,酒和色,哪裡是能分家的。
這種場合之下,就是應該再去幾個漂亮的小娘,這氣氛,不就更好了,大夥不就能更放的開了。
這奈何有個老學究鄺埜,臉一板眉毛胡子一瞪眼,這事,也就只能作罷了。
還有井源的駙馬都尉身份,這要是傳出去可就事大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幾十盅酒下肚,所有人人都是有些醉意了。
當然,作為客的井源與袁彬喝的最多,在張輔的眼色之下,幾個酒鬼輪番進攻之下,又在張輔故意拉著偏架,兩人拗不過眾人,只能是來者不拒。
沒一會兒的功夫,二人就被灌的暈乎乎然了。
眼見喝得差不多了,也該說說正事了。
“我說井駙馬”,張輔打了個酒嗝,“老夫從陛下回來就開始琢磨,琢磨到現在也沒想出個道道來。
你倆和陛下,到底是怎麽從瓦剌那逃出來,這又是怎麽出現關內的?”
最後,張輔還開玩笑的說到:“這總不能是插著翅膀飛回來的吧。”
“呀”,井源嘴裡噴著酒氣,有些驚到,“英國公怎麽知道我倆和陛下是飛回來的?”
……
張輔看了剛剛灌酒的幾人一眼,好像再說:瞧瞧你們乾得好事,這幫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玩意。
老子說灌他們酒,但沒讓灌成這個德行啊,這說話都飄了。
鄺埜心底有些遺憾,看來是問不出什麽了。
“哈哈哈哈哈哈”,張輔有些尷尬地笑笑,“井駙馬看來這是真的醉了,不過沒事,今晚上就是高興,就是來接風洗塵的,就是要要不醉不歸。”
“對,對,對,繼續喝酒,今晚上不醉不歸。”
接著酒桌上繼續開始了推杯換盞。
鄺埜見問不出什麽,已經準備起身離去了。
他年紀大了,熬不了夜,更是喝不了酒。
不單是他,張輔也感到精力大不如從前,不能和這般年輕人一樣通宵達旦了。
正好,喝酒有張瀛他們,自己也預備著腳底抹油撤了。
豈料,井源酒勁上來,見眾人不信,卻是不依不饒起來:“誰說我醉了?我沒醉,我們真是和陛下一起飛回來的,不信,不信你問袁彬。
袁彬,袁彬……”
井源推了推已經開始自己傻笑的袁彬,袁彬想了想,重重點頭,嘴裡還含糊著說到:“對,駙駙馬都尉說得對,是……是飛回來的,是坐熱氣球回來的。”
這下子,屋裡的聲音戛然而止。
預備著起身的鄺埜有點懵,接著重新坐回來椅子上。
張輔和其他人倒是聽得真切,奇怪地朝著井源望去。
這一切……過於詭異。
井源喋喋不休說著:“對,就是坐熱氣球回來的,不信,不信問永寧侯,這熱氣球還是他拉回來的。”
張瀛也是喝的有些迷瞪,眼睛瞪的老大。
不是,我啥時候拉個個什麽熱氣球,我怎都不知道?
還有,熱氣球是啥?
等等,張瀛像是想起些啥,他還真的拉回來個東西。
“是那飛球?井駙馬說的熱氣球,是不是就是那隻飛球?”
張瀛脫口而出。
井源重重點頭,接著東一句,西一句將經過說了個大概。
不過哪怕醉酒,井源還是記得朱祁鎮三令五申交代過的,伯顏投靠大明就不能外泄出去。
所以哪怕自己已是暈暈乎乎了,井源下意識的抹去了這些。
聽完以後,許多人還是一臉發懵,沒有反應過來,覺得是天方夜譚一般。
倒是鄺埜反應過來,聽出了大概。
“如此一來, 倒是說的通了”,看著張輔還在努力理解之中,鄺埜解釋開來。
先前派出的夜不收看見瓦剌大營上空的飛球和他們在大同牆頭看見的,應該就是所謂的熱氣球。
張瀛前去尋找飛球,恰好遇見陛下一行人,還有瓦剌人一反常態的舉動。
這些,無不作證井源說的都真的。
所有人倒抽一口涼氣,心裡無比的震驚。
人還真的能飛天。
“這,這怎麽可能呢?”
張瀛脫口說到。
張輔二話沒說就是一個巴掌朝著後腦杓奔去。
井源有些洋洋得意,開始訴說起了在瓦剌大營的日子。
什麽引下天雷,劈死也先的兒子;在也先宴會上對其步步緊逼,折服瓦剌一眾貴族,使得他們對陛下恭敬有加;用龍血為藥引,治好了瘧疾,被認為是長生天磚石二,天神下凡……
眾人聽得一愣一愣。
這做不得假,井源也沒必要作假,很多事情,都是可以佐證的。
比如剛剛說瓦剌人對陛下恭敬有加,季鐸作為使者回來時,也說過瓦剌人對陛下行禮參拜,頗有禮數。
不過當時張輔和井源以為瓦剌人只是故意做個
樣子罷了,或者就是礙於大明皇帝對身份。
到今日才得知,裡面有這些門道。
如此看來,陛下在瓦剌的日子,好像,也沒有他們想象的那般……不堪,甚至聽起來很是滋潤。
他們本以為雖說不至於前晉懷帝或是徽欽二帝那般,可陛下畢竟是被人家給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