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石亨離開之後,朱祁鎮當著張輔,鄺埜二人的面,也不避諱,給石亨下了評判:“這個石亨,雖有能力,不過很不老實。
朕要是用他,還需整治一番,降伏其心。
要是不能,盡早殺了,也少個禍患。”
兩人都深以為然。
這個石亨,的確是大明如今不可多得的將才。
可他別的不說,圓滑,狡詐,遠遠超過了一般的武官,甚至不輸給那些文官。
這,也難怪陛下對他下此結論。
季鐸在接到皇命時,其實是有些懵逼的。
這種事,怎麽算也都輪不到他這個新上任的大同總兵。
他有些惴惴不安,硬著頭皮去請教張輔。
這一來,是請教,拜拜山頭。
張輔掌管五軍都督府,那以後,就是自己頂頭上司的上司了。
二來,就是抽調兵馬一事。
俗話說得好,縣官不如現管。
雖說大同這一畝三分地現在是自己說了算,可季鐸明白,大同的大佛們實在太多,伯爵,侯爵遍地走,一個國公,一個兵部尚書,哪一個都是能壓死自己的存在。
如此一來,顯得自己這個大同總兵更是芝麻綠豆大點的官。
多請示,多報備,總歸出不了錯。
張輔雖說對他印象不佳,不過陛下都沒再和他計較,自己和他置個什麽氣。
至於公事調兵,張輔大筆一揮,抽出了兩千人馬給了季鐸。
至於起。請教,張輔想了想,還是點撥了幾句:“你是陛下親點的大同總兵,在大同這,你季鐸,是代表著陛下的顏面。
大同這的情況,你比本國公清楚。
老話說的好,新官上任,三把火,陛下這是在幫你燒起第一把火。
這第一把火燒的旺不旺,決定著大同這鍋飯是不是夾生飯。
這背後的深意,你,清楚了嗎?”
張輔說話雲裡霧裡饒著,季鐸這能是硬著頭皮說明白。
待季鐸離開以後,張輔搖搖頭。
但凡是心裡明鏡似的,都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絕不會說自個明白。
這種的,就是典型的打腫臉充胖子。
你明白個屁,要不是陛下給老夫和盤托出,老夫也是一頭霧水。
罷了罷了,老夫已經給你提點過了,明不明白就和老夫沒什麽關系了。
離開以後,季鐸點了兩千人馬,開始了自己大同總兵生涯的第一次領兵。
大明,京師。
自從京營回京,太子已立,大明朝堂上陷入了一種詭譎平衡的局面。
這種局面,被大同飛馬而來的一封奏報,徹底打破。
送到京師的時候,值守在通政司的成敬憑借著敏銳的政治嗅覺,立馬瞧出了這封奏報的異常。
一個大同指揮使,怎麽會越過總兵,國公,兵部尚書,平白無故送來封奏報給京師?
越級上報,無論是哪朝哪代,這都是很犯忌諱的事。
這其中,定有蹊蹺。
成敬不敢耽誤,拿起這奏報直奔文華殿。
文化殿內,已是焦頭爛額的朱祁鈺看著成敬氣喘籲籲送來的奏章,先是一愣,接著有些火大,責怪成敬不懂事。
一個小小的大同指揮使的奏章,能有什麽事?還嫌他不夠事多?
成敬知道這些日子以來,自家王爺心情極差,好聲好氣說出來自己的想法。
朱祁鈺消了些火,半信半疑的打開了奏章。
這一看,朱祁鈺當即愣在當場。
朱祁鈺生怕揉揉眼睛,接著又是翻來覆去看了幾遍。
沒錯,沒錯……
朱祁鈺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成敬,你為孤,立下大功了。”
朱祁鈺突然起來的一句沒頭沒腦的稱讚,讓成敬心裡咯噔一下。
看來這個大同的指揮使,真的爆出了什麽驚天大事。
朱祁鈺深吸口氣:“傳京師二品以上官員,即刻入宮議事。
對了還有於謙和徐珵,也都一並請來。
興安,你去請聖母娘娘與太子殿下,就說,孤的皇兄,有消息了。”
說到最後,朱祁鈺露出多日未曾見過的微笑。
“是”。
成敬與興安告退下去,馬不停蹄去辦。
朱祁鈺起身在殿內踱步起來。
皇兄啊,皇兄,您可真是孤的好皇兄啊,孤本來以為你是個精明人,可沒想到你還是那般糊塗。
孤正愁沒有辦法對付你,你可倒好,偏偏將這把柄送到孤的手裡,孤可真是謝謝你啊。
大抵半個時辰不到,京師中二品以上的官員,林林總總不過十多人已經全都聚在文華殿內。
這些緋紅官袍的老大人們,有些甚至是永樂朝一步一步升上來的,可以說全都能獨當一面,處理著朝中大小事務。
這裡面,五品的徐珵和侍郎藍袍的於謙明顯有些……雞立鶴群了。
於謙倒還好些,兵部尚書不在,他這個侍郎,自然擔起了兵部的責任。
反倒是徐珵,明顯沒來願意多鳥他一個小小的五品官,顯得分外尷尬。
“太子殿下,聖母娘娘駕到。”
外面傳來一聲喊聲。
朱祁鈺趕忙起身到殿門外迎接。
“臣,郕王朱祁鈺,拜見太子殿下,拜見聖母娘娘。”
身後的官員也紛紛行禮。
孫太后容光煥發,連連嗔道:“郕王這是做甚?
快快起來。
你是監國,是陛下親自點出輔佐太子的宗王,又是太子爺的親叔叔,是長輩,這算個什麽事啊。
還有諸位臣工們,也都趕緊免禮起身。”
孫太后想著大軍回京之際,朱祁鈺來到坤寧宮拜見太子的時候,那臉色的表情,簡直就是他這段日子快樂的源泉。
後來孫太后召見了王佐等隨駕官員,經過一番解釋,她也算大致了解了情況,這心也放下了不少,氣色也隨之好了許多。
還有吳氏那個賤人,前些日子找她敘話,她那坐立不安的樣子,真真是大快人心啊。
孫太后帶著太子朱見深坐在了首位,才將季鐸的奏疏展開。
“聖母娘娘,大同指揮使季鐸上奏,事關皇兄,兒臣不敢做主,還請聖母娘娘過目。”
朱祁鈺眼底閃過期待的神色。
孫太后面色一喜,有皇帝的消息了?
急不可耐的讓人從朱祁鈺手裡呈上,飛快的掃過以後,啪嗒一聲,奏章跌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