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廳中的諸人個個色變,紛紛拜下。
張輔眼睛瞪的銅鈴一般,隻覺得瞠目結舌,兩腿無力,吧嗒拜倒在地,嘴裡念道:“臣張輔,拜見陛下, 吾皇萬歲,臣不知陛下前來,未曾接駕,萬死之罪,還請陛下恕罪。”
張家雖是國公之家,又得了陛下第一國公的讚賞,可這四朝以來, 還是頭一次的天子親臨。
張夫人朱氏在後面也連忙行禮,就連腿腳不怎麽方便的張忠也搖搖晃晃跪了下來。
朱祁鎮自廳外而來,面帶微笑,一臉的和善之下,自帶幾分威嚴。
朱祁鎮上面,親自將拜下的扶起,“老國公快快起來,不必多禮,朕今日也算是不請自到……”
張輔起身之後,迎著朱祁鎮上座,剛一坐下,便有婢女微微顫抖的端來上好的香茗。
朱祁鎮見張輔一家站在原處,笑道:“老國公還有張夫人都坐吧,這位是……”
朱祁鎮好奇打量著這個拄著拐杖的人,心中有了個大概。
張輔面上閃過一絲難堪,“回陛下,這是臣的長子張忠, 乃是夫人所生,只是天生有疾, 平日就在府中呆著, 做做閑差。”
大抵是因為對這個長子不抱什麽希望了,絕了襲爵的念頭,再加上本就對他愧疚,索性就放養起來,也不嚴苛對待,孩子愛幹嘛就幹嘛,全當給自己找些事做。
反正在府裡,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就是弄出天大的事情也能兜住。
朱祁鎮情不自禁的搖搖頭:“可惜了,可惜了……”
幾句可惜,不亞於再給張輔夫婦二人心口撒鹽。
要知道,嫡長子啊,這可是嫡長子,即便是日後襲爵的張懋,也不過是庶出的妾室出身,怎能比的起這張忠的好出身。
朱祁鎮自知有些失言, 溫言開口道:“張忠,到朕面前來,朕有話問你。”
張忠掙脫了想要上來攙扶的下人, 堅持自己一瘸一拐的拄拐上前。
張忠面色發紅,顯得很激動,這是他第一次見陛下,活生生的陛下,就在自己的面前。
朱祁鎮隨便問了幾句,問起他平日在府中做些什麽時,這個張忠,倒是給出了個匪夷所思的答案。
走路。
朱祁鎮覺得奇了個怪,你說一個殘疾人,喜歡走路,莫不是誆騙朕的?
哪知道這張忠出生牛犢不怕虎,像是要在陛下面前證明自己一番似的,居然當場走了起來。
隻瞧見這張忠拄著拐,分外的靈活,在這廳中表演起來,輕輕松松便走了一圈下來。
看的朱祁鎮不由得輕歎,這怕是數十年如一日堅持下來才能有這般的功夫啊。
張輔不忍心打斷自己兒子,只能小聲在一旁請罪:“陛下,臣子,臣子失儀,還望陛下恕罪……”
朱祁鎮沒有理會,想著這張忠居然喜歡走路,那自己這東西算是拿來對了。
“好了,好了,朕信了,看來你是當真喜歡走路,朕問你,若是朕給你個機會,能讓你站起來走路,你願不願意?”
……
張忠一愣,接著拄著的雙拐跌落下去,整個人倒在地上。
就連英國公夫婦二人也都傻在了原地,眼見自家兒子摔倒也都沒有反應。
最後還是朱祁鎮開口道:“都愣著幹什麽,把人扶起來啊。”
幾個小宦官這才七手八腳的將張忠從地上摻起來。
剛剛站起的張忠突然劇烈掙扎起來,幾個小宦官力氣不及,一時間猝不及防,被撥到在一邊。
張忠整個人跪倒在地,身子顫抖,眼眶通紅起來。
“陛下,陛下說的可是真的?”
他一臉的不敢相信,居然膽敢質問起來天子。
一旁的張輔,居然也沒開口呵斥,而是發傻的站在原地。
這些年,整個張家,在這件事,經歷過太多起起落落,從希望到絕望。
他需要時間,接受消化這個消息。
這麽些年,名醫也罷,偏房也好,就連江湖術士郎中張家也都請過,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念頭,張家全都一一試過。
可結果,可結果……
結果就擺在面前。
今日,整個張家又一次被點燃了希望的火苗。
這一次,開口的是陛下啊。
這說話的份量,自然不是前面那些可以比的。
張夫人突然想到先前隕鐵的那件事,不由得心裡發熱起來。
難道,難道宮裡真的有些什麽不知名的秘書什麽的,能讓斷腿續生不成?
人啊,怕的不是絕望,是在絕望之中,看見了一絲的希望。
朱祁鎮看著架勢,隻好先打預防針到:“朕只能說讓你有能走的可能,只有成不成,這個,朕也不好說,只能先試一試。”
“陛下,臣願意一試,願意一試。”
張忠啞著嗓子,迫不及待的開口道。
那好,朱祁鎮點點頭,一個拿著盒子的宦官上前來。
這盒裡裝的便是一支假肢。
這假肢是由木製所成,雕刻的模樣,大抵和後世很接近了。
有宦官上前將張忠扶在了椅上,掀開他的襦裙裙擺。
那跳失去了小半截的殘腿便露在眼前,將這個英國公府最為不願揭露的東西掀開在了面前。
那宦官不客氣,直接將這假肢套上去。
假肢的接端出那皮革包裹起來,有用鴨絨填充,盡可能的減少摩擦的痛苦。
宦官手上使勁,狠狠的將這一端死死的朝上一頂,盡可能的套在殘腿出。
張忠頓時感到一陣疼痛傳來,額上很快冷汗淋淋。
他咬著牙關,努力堅持著。
周邊的一大幫子人,都緊緊的盯著眼前這一幕。
朱祁鎮見他像是疼得有些厲害,開口安慰道:“一開始是有些疼,忍一忍就好。”
這端口做的似乎小了一些,有些擠,廢了半天的力氣,終於卡進了張忠的小腿裡。
一圈的人都是滿頭大汗,無論是試著的,還是上手的,在或者一旁看著的,都緊張的很。
朱祁鎮呼出一口濁氣:“真是不易啊,不過好在穿上了,看起來做的有些小了,不過不打緊,應當不礙事。
張忠,你站起來,看看能不能走。”
走一走……
這個字眼讓張家上上下下心底滾燙了一下。
一下子,張忠竟是明白了什麽。
這個怪異的東西,竟是……
張忠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的腿,這東西像是張在了自己的小腿下面,就好像……自己有著一條完整的腿。
他有些激動,甚至有些臨陣怯弱,戰戰兢兢的:“我……我……”
“我,我什麽我,起來走一走,給陛下看看,到死能不走啊。”
張輔頗為激動,死死地看著那條假肢,生平第一次對自家這個兒子發了這般大的火。
朱祁鎮笑呵呵的道:“來試試看,不試的話,就不知道哪裡好,哪裡不好。
若是今日不成也不怕,拿回去再改。”
張忠聽著這番和風細雨的話,心裡感激的一塌糊塗。
他咬咬牙,面上帶著幾分惶恐,可也有幾分期待。
終於,他下意識的徐徐的將腳放下,這假肢咚的一聲落地。
在攙扶之下,張忠費力的站起身來,可剛一起來,就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晃,搖搖晃晃之間,勉強穩住了身體,
待身子漸漸的平衡之後,他咬著牙,閉上眼睛,慢慢的抬起那待著假肢的腿,這腿在半空晃晃悠悠,最終……落地。
一步……
如同稚童初學走路一般,搖搖晃晃之間,總算邁了出去。
在場所有人的心差點都跳出來了。
張輔看著這一幕,簡直就快要窒息了。
張夫人像是定住了一般,身體一動不動看著眼前的一切。
竟……可以勉強走動。
雖然走的很生澀,而且很是沉重,有些艱難,可是……
這一步,總算是走出來了。
後面的宦官,下人露出了不可思議的模樣。
張忠眼底,掠過了一絲狂喜之色。
他的一張臉,騰地一下紅了,額上青筋曝出。
隨即,他趁熱打鐵邁出另一條腿,而裝著假肢的腿居然能維持住平衡。
另一條腿落地,接著抬起假肢。
就這麽一步,兩步,蹣跚著,徐徐的移動。
每一步走的都是踉踉蹌蹌,搖搖晃晃,行走的艱難,甚至還是一瘸一拐。
可至少……這是張忠生平第一次脫離掉雙拐,靠著自己走的第一步。
這一刻,張忠突通紅眼眶眼裡淚水幾乎要奪眶而出。
不用拐杖,不用拐杖,自己不用拐杖也能走了。
這件看似平常的事情,是他這麽些年來,心心念念,卻又無法做到的事情。
“爹,爹,娘,我能走路了,我能走路了。”
張忠興奮的什麽也不管不顧的大喊大叫起來,一面一刻不敢停歇,繼續蹣跚而行。
一步又一步,走的固然不快,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且付出了常人十倍百倍的艱辛,可這對張忠來說,已經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他站起來了,而且他可以憑借著自己,能走,能走啊。
張夫人悲喜交加,終於發出了呼喚:“兒啊,兒啊,你站起來了,你站起來了,娘,娘不是在做夢吧。”
張夫人喜極而泣,淚水在眼裡打著轉,撲上前去,哭嚎了起來。
就是張輔,也不由自主的抽動的鼻子。
或許是有些得意忘形,張忠走的越發快了,終於身子不穩,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整個人應聲倒下。
待人把他攙扶到一邊時,卸下假肢,接口處已經隱隱約約磨出了血。
張夫人看著磨出血的小腿,一臉的心疼,擔憂的望向朱祁鎮。
朱祁鎮明白她的意思,說到:“張夫人放心,這磨出血倒也正常。
接下來讓人仔細量量,有些不好的地方,繼續改進,再給張忠做件更合適的。
至於這傷口,只能是受些罪,多走些日子,等磨出繭子就好了。”
朱祁鎮轉頭吩咐宦官,讓過些日子,送一件更好的過來。
張忠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似的,他現在眼裡有光,一門心思的走路。
走路,走路,要把先前這些年沒有走過的,全都找補回來。
一旁始終沒有說話的張輔終於有了動作。
這位國公在朱祁鎮驚愕目光裡恭敬跪下,記著便是三拜五叩的大禮。
這般的大禮,除了大典以外,是極少用到的。
張輔咬著牙,忍住酸澀:“臣,臣張輔,替臣子張忠,叩謝陛下,若沒有陛下,臣子,臣子,臣子絕無今日,沒有陛下,臣也想不到,臣的兒子,居然還有一日能夠站起來走路……”
一旁的張夫人和張忠聽了,心裡也是萬分感慨,張忠掙扎跪地,也是行了大禮。
朱祁鎮受過以後,讓他們起身之後,問道:“張忠,你知道朕為什麽要給伱這個嗎?”
張忠一臉的疑惑,搖了搖頭。
朱祁鎮道:“你的大父,當年隨太宗靖難的時候戰死,你的父親,這麽些年,兢兢業業,為大明立下無數功勳。
朕要是沒記錯的話,張家有兩人,先後為太宗,仁宗妃嬪。
所以你張家不單單是大功於大明,深究起來,也算是親戚。
朕之前在想,你父親如今已是國公之位,加銜太師太傅,兼領柱國。
實話實話,怎麽封賞你父親,朕,很頭疼啊。”
朱祁鎮製住了想要開口道張輔,繼續說到:“朕知道你的腿,是你父親的一塊心病,那朕就替你父親去除這塊心病,也算是賞賜了,你,明白嗎?”
張忠聽得懵懵懂懂, 清楚了個大概。
緊接著,朱祁鎮繼續說道:“除了這些,朕還要告訴你個道理,叫身殘志堅。
雖說這個法子治標不治本,不過好在也能走路了。
既然能走路了,難道你還想向先前一樣,留在國公府裡,就這麽昏昏噩噩?
你沒了半截腿,沒什麽大不了的,這能說明什麽?
相反,那些手腳健全的人,若是自艾自怨,混吃等死的話,始終都是需要照顧的廢物。
你張忠若想真正如別人一般,做出一番事業,就得走出去。
在這府中,你爹娘愛你憂你,怕你受一點委屈,吃一點苦,把你當做籠中鳥一般養著。
朕看,這樣沒什麽好的,不去碰碰壁,吃吃苦,哪裡能做出成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