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黑暗中蘇醒。
張懷生發現,自己的雙手依舊搭在琴鍵上。
胸口處隱隱作痛,但傷口卻已經消失了。
“根本躲不開啊。”
“這個所謂的弟弟,實際上是要比晾衣架怪物還要更恐怖的家夥,只是披著一層人皮,顯得像是人畜無害罷了。”
這到底是個什麽鬼地方?
真的是夢境嗎?
不見得。
或許是寂靜嶺的那種裡世界。
張懷生擰緊眉頭。
片刻後,他站起身。
本想直接出門,隨即意識到,本應放在門口的晾衣架怪物的殘骸和花瓶碎片都已經消失了。
“這說明,我其實不是死而複生,而是時光倒流了?”
他重新拿起花瓶,骨碌碌滾了出去。
啪——
晾衣架怪物如期而至,將花瓶打成了碎片。
“果然。”
“如果它有記憶,肯定不會再上一次同樣的當。”
張懷生重新來到走廊,這一次,他沒有多此一舉撿拾晾衣架怪物的遺骸。
因為就憑這幅身板,即使給他一把後世的衝鋒槍,也不可能威脅到這些怪物,更別提拿一根稍微帶點超凡力量的木楔子了。
他看向樓梯口的方向,這一次,他選擇了向右邊走。
那裡雖說是死路,但如果能挖掘到更多的信息,更好地扮演“哥哥”的形象,興許能取信於那個小男孩。
張懷生拐進第一個房間。
這裡明顯是一間書房,正中央的牆壁頂端,懸掛著一個藍底鳶尾花的盾徽,兩邊擺放著的都是書架。
張懷生的目光從書架上迅速掃過。
“大多數都是些文學作品,或是琴譜樂譜之類的,沒有什麽涉及超凡的內容,看來這裡的原主人,應該是個在文學和藝術層面,造詣極高的人。”
“沒有封面的筆記本...”
張懷生信手翻開,望著上面醒目的日期標志,他的眼前一亮——就是這個!
張懷生迅速閱讀著日記本。
日記的內容有些混亂,有時條理明晰,但有時卻像是瘋子的囈語。
這說明,寫下這本日記的人,要麽是精神已經錯亂,要麽就是瀕臨異化的超凡者。
張懷生迅速提煉出有效的信息:
就如他口袋中的銘牌上所寫的那樣,他叫路易·約瑟夫,全名是路易·約瑟夫·澤維爾·弗朗索瓦,倒霉蛋路易十六的嫡長子。
在張懷生的前世,他本該繼承法蘭西王位,可卻在十歲那年患病夭折了。
而這個世界,很顯然,路易·約瑟夫並沒有早早夭折,只是結局也不甚美妙,在十六歲那年,和弟弟一同被捕。
雅各賓派倒台後,他們兄弟倆被熱月政府關入了坦姆普爾監獄,一年後,兩人便因糟糕的環境罹患重病,先後死去。
他們的遺骸被保皇黨送到了鳶尾花街,與此時,已經死去一年的路易十六的遺骸,一同安葬在此。
可不知怎麽回事。
他們死去了,卻沒完全死去。
類似於靈魂的執念,從他們的遺骸中誕生,並且和其他死於大革新的法蘭西貴族們一同,重新生活在了鳶尾花街。
“也就是說,鳶尾花街其實是個大墳墓,而不是什麽庇護所?”
“每晚如果不睡覺,所聽到的喧鬧聲,其實是這群法蘭西貴族們死去的靈魂在徹夜狂歡?”
“這也才是真正的鬼,
而非序列9的惡靈。” 張懷生深深皺起眉。
他明白“弟弟”為什麽要殺死自己了。
因為在兄弟倆複蘇後,記憶便隨著漫長時間的推移,開始變得混沌不堪,許多貴族的靈魂都因異化而墮落,完全失去了人性。
所以,兄弟倆便約定,誰先忘記了,就要殺死對方!
“可現在看來,弟弟似乎也已經忘記了,不然,他怎會不知道,路易·約瑟夫,他的哥哥早就已經消散了。”
張懷生長歎了一口氣,推門向樓下走去。
他已經隱約把控到了該如何離開這裡的關鍵了。
“哥哥。”
臉色蒼白的小男孩依舊如初次見面時那樣呼喚著他。
“查理。”
張懷生回應道:“帶我去覲見父王吧,他在混沌中已經沉淪太久了。”
小男孩微微側目:“好吧...不過要小心,父王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了,他現在變得脾氣暴躁,多疑,沒人敢接近他。”
走到街上的時候,濃霧變得稀疏了不少。
一個看上去像是佩劍貴族,但嘴巴卻佔據了大半張臉的男人,站在大街上,嚷嚷道:
“那個宮廷裡奧地利娘們每天只會開舞會,晚宴,擺弄時裝,修建花園,她把整個國庫都給掏空了。
而等到那群無套褲漢們拿著槍和絞索殺進皇宮時,她就拍拍屁股,帶著金銀財寶回了維也納當修女去了。
這個該死的奧地利娘們就是一場災難!
我們跟哈布斯堡打了幾百年的仗,就該一直打下去,而不是聽信那個剛從洛林跑到維也納的弗朗茨,想要和解的鬼話。”
小男孩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紫。
“哥哥,他在羞辱我們的母親。”
奧地利娘們和母親...
他敏銳地提取到了這兩個關鍵詞。
是瑪麗王后。
來自哈布斯堡王室的公主。
張懷生不動聲色道:“可他說的並非全無道理。”
在法蘭西人民陷入饑荒的時候,瑪麗王后仍舊窮奢極欲,唆使著耳根子軟的路易十六,為她向銀行家借款,購置珠寶。
誠然,把波旁王朝倒台歸咎於一個女人是有失公允的,但作為法蘭西的王后,瑪麗王后是絕對不合格的。
“真是可笑啊,作為蒸汽與機器之神最虔誠的信徒,我們能造出過具備活著特性的巨型蒸汽機甲的國王陛下,如今還在這鬼地方受苦。”
“那個女人卻跑回到奧地利去當修女去了。”
“她也配嗎?她連機器是怎麽運轉的都不知道!”
路易十六不是個鎖匠嗎?看來在這世界,路易十六反倒成了個醉心於研究機器的蒸汽機師...就是不知道是序列幾?
“住口!”
小男孩兒氣急敗壞道。
“拉海爾侯爵,作為臣民,你如果繼續誹謗你的主君, 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兩位王子殿下,我的主君始終只有陛下,而非那個奧地利女人。”
大嘴巴的貴族微微鞠躬,眼神中卻沒有多少敬畏:“自從低地被馬克西米利安無恥竊取之後,我們和哈布斯堡打了三百年的仗,您作為王子,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感受。”
“拉海爾侯爵,夠了。”
張懷生突然開口道:“即使我的母親做過無益於這個國家的事情,可現在我們都已經淪為此等境地,還有什麽好說的嗎?”
“抱歉,王儲。”
大嘴巴貴族躬下身。
相較於二王子,張懷生扮演的路易·約瑟夫明顯更具威信。
“那麽接下來,請你帶我們一同去覲見我們的父親吧。”
“願為您效勞,殿下。”
…
一行人向鳶尾花街的更深處走去。
張懷生平時從未來過這裡。
入眼,是一座巨型莊園。
薄霧中,莊園像是一隻潛伏於霧中的巨獸,等待著吞噬生命。
“很可怕的氣息,這座莊園裡肯定蘊含著極大的危險…這是麥克卡尼先生三令五申不要靠近的地方。”
“但是,要想脫離這個夢境,就必須得闖一闖了。”
莊園是通透式的房間,每個房間都是相互洞穿,相互連接。
沒有現在大多數住宅都有的走廊。
但莊園的裝潢卻並非是金壁輝煌的豪奢狀態,而是充滿鋼鐵般森然冷硬的金屬。
金屬大師?
張懷生皺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