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舟在無人的海岸邊緩緩降下,李承宗三人從飛舟中出來,郗青臨收起飛舟,眺望著海天一色。
“玄素寶藏在銀閣海上,需要這陰陽雙鯉珮做信物才能進入,不過得到陰陽雙鯉珮的除了我以外還有屍神宗的玄骨真人、無疆派的金鞭真人以及風月閣的百香仙子,所以到時候還會有六人與我們競爭。”
“而以本仙子偌大的名頭,到時候恐怕就是六打二的局面。”
郗青臨望著翻滾地海浪,說道。
“以仙子你運籌帷幄的本領,怕是心中早已有了定計,還怕被人以多欺少嗎?”
李承宗同樣望著翻滾的海浪,說道。
不過他嘴上雖然這樣說,心中卻還是感到了壓力。
屍神宗自然不用說,這是四大超一流魔宗之一,與逆邪宗、夜光閣同列,而實力更在這兩家之上,因為此宗有著兩位天仙坐鎮,是當之無愧的魔道第一大派。
魔道能在玉真界有如此聲勢,不被正道大派消滅。
一來,是因為玉真界被眾多域外邪神所窺視,時刻面臨著滅界之威,在這種情況下,連地仙都是寶貴的有生力量,更別說天仙了。
可以說,任何一尊天仙戰力都是無比珍貴的。
與域外邪神相比,魔道的威脅充其量只能說是癬疥之疾,顯然不是首要矛盾。
二來,玉真界可不止正魔兩股勢力,在正魔兩道之外,還有著妖族,而妖族的實力可一點也不弱。
妖族三大聖地——臥龍淵、棲鳳山和凝瑞谷。
除了凝瑞谷現如今沒有天仙外,臥龍淵和棲鳳谷可都是有天仙的,其中臥龍淵更是有著兩位天仙,是有資格與敬天宗、歸藏劍閣競爭那玉真界第一名頭的超級勢力。
雖然在玉真界,正道的實力要比魔道強不少,但若是正道想要覆滅魔道,那妖族絕對不會坐視不理。因為魔道覆滅了,下一個被滅的可就輪到他們了。
三來,便是因為魔道本身實力也不弱,雖然數量上比正道少了一家,也不像正道那樣擁有敬天宗和歸藏劍閣這樣威壓萬古的超強門派,但也有著天仙好幾位,真要開啟大戰,正道固然能勝,但恐怕也要隕落幾位天仙。
而魔道中的扛鼎者就是屍神宗。
三大因素,導致魔道雖然時常掀起災禍,幹了不少慘絕人寰滅絕人性的事,但一直以來,正道都沒有大動乾戈。
旁的門派高手可能會忌憚於郗青臨逆邪宗聖女的身份,但玄骨真人作為屍神宗高手,想不賣郗青臨面子的時候完全可以不賣。
無疆派和風月閣也差不多。
這兩家雖然不是天仙門派,卻也是赫赫有名的地仙宗門。放在平時,金鞭真人和百香仙子或許不介意賣郗青臨一個面子,但在面對玄素寶藏這樣的巨大利益時,兩人是絕對拚死也要爭上一爭的。
更重要的是,在來的路上郗青臨已經詳細跟李承宗介紹過三人的情報,這三人的實力都很強。
其中玄骨真人和金鞭真人都算不得頂尖天才。
正常的年代,玉真界最頂尖的天才都是地仙種子,比如青陽真人、天音大師這種,他們都屬於有一絲可能,證道地仙尊位的人。
當然,僅僅只是一絲可能,實際上多半做不到。
要不然修道界每一代都有十位數的地仙種子,若是都能成就地仙,玉真界的地仙會只有那麽多?
而玄骨真人和金鞭真人屬於次一等的法相種子,就天賦和潛力來說,差了郗青臨一個半級別——郗青臨屬於超規格的天才。
與青陽真人、天音大師等地仙種子相比,她明顯強了半個身位。
但玄骨真人和金鞭真人修道時間長啊,兩人算起來是郗青臨上一輩的人物,年紀都超過了兩千歲,修道時間上的差距,足以抹平天賦上的差距。
郗青臨若是不偷取邪神的力量,僅靠自身戰力,最多也就能稍佔上風而已。
百香仙子倒是與郗青臨是同輩人,但她是風月閣年青一代的頭面人物,換句話說就是,她也是地仙種子。雖說風月閣不以殺伐見長,但再怎麽不以殺伐見長,風月閣也是地仙大派。
百香仙子作為風月閣年輕一輩的第一人,鬥法實力不可能差。
更別說,風月閣弟子最擅長的就是釣男人——她們根本就是以這起家的。
百香仙子即便自己的鬥法實力一般,她叫來幫忙的同伴鬥法能力也絕不可能差。
李承宗忍不住暗暗掃了郗青臨一眼。
雖說這妖女是走一步算一百步的性子,連盜取純陽仙人精血這種史詩級難度的任務,在她的安排下都變得如探囊取物般簡單,相信這次的玄素寶藏之行應該也不會太過凶險吧?
“本仙子的定計就是拿你當替死鬼。”郗青臨笑吟吟地回看了李承宗一眼,說道。
可惜類似的玩笑話她已經說了太多次,現在已經完全沒有效果了。
打交道的次數多了,李承宗也多少摸清楚了郗青臨的脾氣。
她雖然喜歡玩弄人心,動輒就說些狠話,十足的妖女風格,但本質上卻恪守著等價交換的原則,輕易不會讓你吃虧。
這也是為什麽她能先後讓三名正道天驕沉淪的原因,因為她對人好的時候真的很好。
男人嘛,再是鐵石心腸,再是封心鎖愛,面對一個傾國傾城的妖女不計回報地對你好,都不可能無動於衷。
久而久之也就淪陷了。
就在這時,郗青臨像是感知到了什麽。
“有人來了,找你的。”
她忽然似笑非笑道。
李承宗還沒弄明白她指的是誰,便感到一股氣機鎖定了自己。
“終於找到你了。”清劍真人的聲音響起。
青松色的劍光自遠處飛來,禦劍而行的正是清劍真人。
他先是看了郗青臨一眼,接著竟是很快就掠過了她,直接將這位天下第一妖女給無視了。
不過,這倒也不怪他。
因為此刻郗青臨並沒有以真面目示人,而是以變化之術化作了一平平無奇的女修,模樣平平無奇,修為也平平無奇。
按她的說法就是“本仙子長得這般傾城絕世,若是以真面目示人,得憑白招惹多少麻煩,再說,這長相不正好配你現在的模樣嗎?”。
而以郗青臨的變化之術,清劍真人怎麽可能看得出半點端倪?
“還變了模樣?若非氣息鎖定了你,我還真沒法確定。”
說話間,清劍真人已掐動了法訣,只見他背後放出丈長青松光芒,緊接著一株古松快速生長而起。
清風徐來,松針落下,一簇簇松針化作漫天飛舞的青芒,帶著攝魂奪魄之力,將四面八方給圍住。
正是松風觀的拿手法術——碧落黃泉松針!
碧落黃泉松針乃是松風觀的本名真經《碧落黃泉青松經》上所記載的元嬰級法術,品階達到了四階中品,配合碧落黃泉青松心經使來,效果更佳。
清劍真人作為成名已久的元嬰高手,如今已經將碧落黃泉松針修煉至融會貫通之境,再加上這是本命真經上的法術,所以眼下使來,效果比一般的四階上品法術還要好一些。
哪怕李承宗的實力剛剛得到了暴增,面對這漫天松針,渾身也如被針刺一般,不可抑製地生出了凜然危機感。
這碧落黃泉松針是能對他造成致命威脅的。
但,出乎意料地,殺子仇人近在眼前,清劍真人卻似乎並不急著報仇,他看著李承宗,忽然感歎道:“說起來我其實要感謝你。”
李承宗心中升起滿頭的問號。
雖然因為郗青臨就在一旁的緣故,李承宗心中頗為有恃無恐,並不擔心清劍真人能拿自己怎麽樣。
但也沒有想到清劍真人發動碧落黃泉松針後開口的第一句話竟然會是這樣。
他是腦子燒壞了還是在嘲諷我?
清劍真人自然也捕捉到了李承宗臉上的疑惑之色,但他並沒有在意,而是自顧自地說起了自己往事,這些話憋在他心裡很久了。
“你知道嗎?我年輕時候也是遠近聞名的天才,雖然比不了你,卻也能在同輩人中排名前幾。再加上我年輕時候長得還不錯,所以,那時候我不僅在松風觀,在附近的眾多門派也是風雲人物。”
長得還不錯?
清劍真人這話真是太自謙了,他哪是長得還不錯啊,他長得可太好了。
哪怕他這會兒已經人到中年,也是一副俊大叔的模樣,風姿不凡。可想而知,他年輕的時候得是何等的翩翩濁世佳公子。
“說句不要臉的話,那時候別說是松風觀,就是焚燼山、鶴羽宗、火鴉宗乃至東華派,愛慕我的女修都不知凡幾。”
“甚至,連你們山鬼宗都有。”
清劍真人看著李承宗,說道,接著他話鋒一轉。
“這裡面自然也包括了我的道侶詩情真人,不過那時候的我清高得很,隻想著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因此對詩情真人從不假辭色。”
“對出現在身邊的女修也都保持著距離。”
“後來,我終於遇上了想要與其共度余生的人,她是東華派弟子,不過只是東華派的一名普通弟子,不是什麽天才。”
說到這裡,清劍真人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若她是東華派天才那就好了,也就不會有後來的事了。”
“我原以為自己能同心愛之人幸福地做一對神仙眷侶,畢竟我們二人,一個是松風觀天才弟子,另一個是東華派真傳,雙方的結合完全就是天作之合,不會受到任何阻撓。”
“但我低估了一個自小被嬌慣著長大的女人,若是對某樣東西起了執念,那究竟會有多麽可怕。”
“詩情真人發了瘋似的一定要我娶她,甚至不惜動用強迫的手段。我本以為真愛無敵,但事實證明我太高估自己的價值了。”
“是!如果我不同枯榮真人發生衝突,那我自然還是松風觀的天才弟子,未來的元嬰長老,可一旦同枯榮真人發生衝突,那我就什麽都不是了。師門會選擇誰,想都不用想。”
“我倆抗爭了許久,但兩個小小的金丹真人又如何抵得住一位法相真人的壓力呢?甚至因為我的事,我的師父和師兄弟們都受到了牽連。”
“最終,我屈服了。”
“原本我是想好好同詩情真人過日子的,既然無法反抗,那就坦然接受,總要把日子過好,不是嗎?”清劍真人灑然一笑,道。
聽到這裡,就連郗青臨都不由得高看了他一眼。
“可惜啊,人總是這樣,沒得到的時候掏心撓肝地想得到,得到了之後,要不了多久就厭煩了。人性本就如此,更別說詩情真人這樣嬌縱之人了。”
“所以,一開始我們兩個還過了幾年濃情蜜意的日子,但沒過多久,她便厭煩了。並很快找了別的男人,其中就包括了火鴉宗掌門的後裔!”
清劍真人的臉色忽然變得猙獰起來。
“兩人甚至還誕下了子嗣,沒錯!就是被你殺掉的那個孽種!”
清劍真人臉上忽然露出略顯癲狂的笑意。
“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麽要感謝你了。因為你殺掉的那人根本就不是我的兒子,而是一個野種,一個時刻提醒我就是個笑話的孽種!”
“這事在松風觀和火鴉宗都是秘密,但這種事根本不可能完全隱瞞下來,兩派高層中知道這件事的不少,甚至連其他門派,包括你們山鬼宗,知道這件隱秘的人都不少。”
“在外人眼裡,我是法相真人女婿,高高在上,靠山強硬,但在知情人眼裡,我根本就是一個笑話!一個哪怕被綠也不敢反抗,甚至還得好好撫養野種的笑話!”
“不僅如此,在這之後,詩情那婆娘非但沒有覺得對不起我,反而覺得我窩囊,動輒對我打罵,像呼喚仆人一樣對我喝來喝去。而對這一切,我只能忍受著,你能想象這麽多年來我過的有多麽憋屈嗎?”
“我憋屈得都快發瘋了!若不是你殺了那野種,可能十幾年前我就忍不住了。但你殺了那野種,讓我心中的恨一下子有了宣泄口。天知道那天我有多高興!”
“所以啊,我真的非常感謝你。”
清劍真人看著李承宗,目光無比的誠摯。這些話,他顯然憋在心裡已經太久了,因此借著這個機會,一下全都發泄出來了。
而李承宗聽完清劍真人的回憶,腦子裡卻只有一個念頭:
好家夥,這不是修仙版龍王贅婿嗎?
緊接著他又看到清劍真人的嘴角慢慢掀起……
別!叔叔!你別歪嘴,我害怕!
一旁郗青臨感知到李承宗的念頭,不由得看他一眼:又在腦子裡說些奇怪的話了。
“如果可以,我非常想留你一命。但是我現在還反抗不了枯榮真人,所以很遺憾。”
聞言,李承宗也收起了心中的玩笑之意,看著眼前的清劍真人,有些莫名感慨。
曾經的他也是意氣風發的青年,可如今卻被命運折辱得只剩苦悶、仇恨和扭曲,而這一切全是拜詩情真人所賜。
這瘋女人真是禍害不淺!
“你們現在殺了我,難道不怕到時候青光神使上門來找你們麻煩?”李承宗忽然道。
青光神使顯然是要拿他的命當自己證道地仙的石階, 若是詩情真人提前殺了他導致青光神使最終心境不圓滿而功虧一簣?誰能保證他不會轉而殺上松風觀?
“我們當然怕,所以我的任務只是把你擒下,捉回松風觀交給詩情那婆娘。”
說到這裡,清劍真人眼中露出了同情之色。
“小友,詩情折磨人的功夫可不是一般的變態,接下來你恐怕得受很多年的苦了,想死都難。”
清劍真人本以為李承宗聽完自己的話,肯定會露出恐懼之色,沒想到他的神情竟是半點都沒有變化,而是平靜地開口。
“仙子,接下來我是生是死,可就全看你了。你看,人家都欺負到我頭上來了,當初那事究竟是怎麽回事你也是知情的,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冤有頭,債有主,你跟人家的仇關本仙子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