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光,哪怕是沒有路燈的山路,也依舊能分辨出近人的輪廓。
一個高挑的身影從村口偷摸著走進村子,正是賈笑。
從村口被劈成兩半的鎮石旁經過,賈笑沒有絲毫的停頓。
白天他已經對著地面仔細地看了半晌,沒有任何發現。
當然不會有人真的盯著一個駝背老頭看半天,上一個這樣乾的人去寫《大宗師》了。
“村長的作息還是和上次一樣,入夜就見不到人。”賈笑略加思索,循著記憶中的位置一路尋找,他在尋找上次身為「筍女」時借住的地方。
那一間用暴力手段征集來的小屋,便宜,實惠,還有四人長時間的逗留。
除了有點費村民,沒什麽缺點。
村子的房屋很分散,地形位置各有特色。加上夜裡燈光透過玻璃,只要沒有失足跌進田邊的水渠,傻子都能記住放向。
順著村子的大路,不消片刻,賈笑便找到了目標。
不大的屋子裡亮著燈,沒有電視,沒有油煙。夜裡的風鑽進正裝的領口,讓賈笑打了個哆嗦。
“有這麽好的技術,拿來教育多好。”嘴裡講著不切實際的大道理,賈笑沒有敲門,而是打算先從窗戶裡窺探一二。
他需要先確認屋內是否有新人入住,從而思考如何潛入。
在上個劇本見過高陽之後,賈笑現在並不想無故打死副本內的角色,雖然都是NPC。
倒不是下不去手,而是現在這樣做,賈笑感覺自己會很不自在。
正常人都不會喜歡不自在。
悄悄走到窗邊,賈笑並沒有踮著腳走路,而是每一步都將腿抬高,然後輕輕放下,腳跟外側率先著地,緩緩壓實。
賈笑曾經也喜歡踮著腳走路,直到一次因為驚嚇,而摔腫了後腦杓。
將撫摸著後腦杓幻痛的右手撤回面前,賈笑撐著牆壁,觀察窗戶內的情況。
窗戶內似乎是一樓的臥房,透過毛玻璃,賈笑隱約可以分辨曾讓歡喜休息過的木床,以及床邊的梳妝台。
台前人影窈窕,似乎正在打扮。
雖然沒有看清楚臉,不過賈笑只需要知道屋裡有人,這就夠了。
賈笑放下手掌,貓著腰,繞過玻璃的區域。這個動作,對於正裝來說顯然有點困難,他手中的公文包順著動作落在地面,寬厚的表面拍打出不錯的響聲。
“吱──!”凳子摩擦地面的聲響。
屋內的村民發覺了異樣,走出臥室。
拖鞋的腳步聲緩緩向大門口靠攏,卻來越近,越來越近。
“吱呀~”木門應聲而開,村民探出腦袋,四下張望一番。
門外月光如紗,夜風似水,只有遠處傳來的烏鴉鳴叫,在村間回蕩、傳響。為夜色添上一絲悲涼。
“噫!”
屋內的燈光從搬開的門縫投射出來,拉出長長的影子,原本一體的黑夜,也變得分明。面前的土地格外平曠,房子的拐角越發地黝黑,像是躲藏著殺人的凶獸。
“媽的,臭死了,都是筍女這妮子抽風害的。”
村民顯然被嚇到,見沒什麽發現,便立馬縮回屋裡,罵罵咧咧。
拐角處躲著的不是別人,正是賈笑。
他正背靠著牆壁,平複自己的心情。
剛剛門打開的時候,一股十分濃鬱的臭味撲面而來,險些讓賈笑背過氣去。
村民沒有看清賈笑,賈笑卻看到了村民。
一張賈笑無比熟悉的臉,
那是他扮演筍女時隨手鏟死的NPC的臉。 賈笑當時將其暫時掛上了屋頂,卻沒有機會再將她取下來。現在看起來,大概是不需要他的援手了,對方深諳自力更生的道理。
村民保持著死去的樣貌,右邊的腦袋癟下去一半,是一顆腰果的形狀,從縫隙中不斷淌出已經有些泛綠的漿液。
與她的樣貌相比,她的身體倒只是微微乾枯,依舊是常人的姿態。
“……三公司的血好像只是正常紅色的。”看到如此重口的景象,賈笑完全理解了村子的怪異。
很顯然,並不只是竹山或者村長不正常,這裡的村民,至少賈笑身邊這棟房子的住戶,肯定是身懷絕技。
村民戰鬥力不明,但完全可以合理類推。
就好像沒有人願意將手伸進糞坑,如果要讓此刻徒手的賈笑與之戰鬥的話,無異於是伸手滑翔。
這種行為帶來的精神傷害已經遠遠超出了肉體承受的痛楚,賈笑一點也不想感受。
果斷放棄潛入行動,賈笑隨便找了個角落小憩一晚,蹲到天明。
他是來完成任務的打工人,又不是來找罪受的。
遠處的屋舍傳來雞叫,此起彼伏。
賈笑身邊的屋子裡沒有雞叫,因為這裡的雞只剩下了吃剩的骨頭。
站起身,活動筋骨,他睡了個好覺。
賈笑登高望遠,朝村口一看,村長早早站在了那裡,比雞還要準時。
再從窗戶朝屋裡一望,死掉的村民真的如同死掉一般坐在梳妝台前,對外界的動靜毫無反應。
賈笑試探性地啪打窗戶得出結果後,進入屋子再次進行了確認。
除了沾染上一些臭氣以外,理所當然的一無所獲。
“這裡已經沒有更多線索了, 看來四個人的遺物得進山才能找到。”
用床單將村民如同春卷一般裹好,扔到床上,賈笑對著梳妝台就是一通翻找。
村民的家裡就算沒有任務道具,但也會有一些可以帶走的瑣碎東西。
這是常識。
拉開抽屜,陳年老灰撲面而來,嗆得賈笑直咳嗽。
看來這具屍體的年紀比看起來要大一些,也比想象的要懶不少。
賈笑找到了一張被撕下的日記和一張照片。
照片有些泛黃,上面單單站著一個漂亮的女人。
墨黑的長發,雪白的皮膚,纖細的手腳,修長的脖頸,笑得勉強,讓人心疼。一切的美好,哪怕是被時間渾濁的相片裡,也依舊與背景的格格不入,分得清清楚楚。
她不是筍女,要比筍女還要好看不少。
更不可能是床上這個腰果,賈笑見過其正常的樣貌。
日記的內容不多,短短幾行字,字跡秀娟,工整分明,被當成一幅畫一樣裱在框裡,因此依舊清晰。
「爸爸媽媽,靜萱已經抵達血竹山有一段時日,已經安頓下來,便打算寫下日記,排解對你們的思念。
山下有個峪村,雖然因為初來乍到有些陌生,但相信他們都是很好的人。
駝背村長雖然看起來有點嚇人,但其實很熱情好客,這幾天一直邀請我去他家吃飯,一來二去,村子裡的大夥也沒有之前那麽生疏了。
不必擔心,再有一月左右,靜萱便可以完成調研,屆時帶些特產來孝敬嘞,嘿嘿~
XX9X年2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