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具不斷閃爍著電信號的人形體，高工嘖嘖兩聲。

　“這就是你的依仗麽，備份人格、肉身副本、高級再生思維盒，讓我數一數，到底有多少個，哇塞，好多哎，都數不過來了。”

　高工盯著其中三條神經信號回路，這三條回路的神經信號明顯不一樣，如果說其它的神經信號都只是電信號的一種，那麽這三條，則已經完成了虛擬轉化，達到了信息生命的強度。

　高工略一思索就想明白了。

　“這麽說，你把三個副本人格藏在了企業智庫的底層，除非企業毀滅，不然怎麽樣就殺不了你是麽。”

　“也對，這種明顯無視企業意志的操作，只有你這種創始人才能做到，你的繼任者根本不可能有這麽大的權力。”

　“讓我再猜一猜，等你以後退位讓賢了，你的繼承人，將會在運轉企業的過程中，被你的副本人格汙染，最終變成你的分身，嘖嘖，真是惡臭的想法。”

　休·勞瑞眼角狠狠抽搐了數下，再也無法保持心態上的平靜。

　他的底牌都被掀光了！

　“你到底是誰！?”

　這種熟知頂級企業家玩法的家夥，絕不會是普通人，外星人也不可能知道，除非這家夥出身的文明是一個巨企文明。

　“休·勞瑞先生，人格補全計劃的創造者，您的人格，可真是夠卑劣的啊。”

　休·勞瑞深深看了對方一眼，小拇指輕輕一抖，下一刻，一張巨大的能量網覆蓋了整間辦公室。

　然後眼前的人影卻突然消失了。

　“你在找什麽呢，霸道總裁先生，你在找我嗎?”

　休·勞瑞猛然回頭，只見另一個‘自己’坐在總裁椅上，抬了抬金絲眼鏡，滿臉正義。

　“每一個人的人格都擁有陰暗、缺陷、獸性的一部分，但作為人，便有義務去彌補人格缺陷，休·勞瑞，做為一個企業管理者，你貪戀權力、冷漠殘忍、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做為你的主人格，我有義務，給你植入新的道德芯片！”

　“你、你、荒謬！

　！”

　休·勞瑞眼一眨的功夫，

另一個自己便出現在自己眼前，怪異的一笑，手掌虛擬化，突然按在自己的臉上，猛的用力，塞入整個面孔之中，整個五官都為此變形。

　而在休·勞瑞的眼中，對方的整條手臂變成了無數張道德芯片，正瘋狂的灌入自己的腦中。

　‘傲慢、嫉妒、暴怒、懶惰、貪婪、暴食和色欲，必須予以毀滅！

　’

　‘不健全的人格，必須予以切除，切除！

　！’

　‘人必須混身貼滿道德外衣！

　’

　‘道德閹割，休·勞瑞，給你進行道德閹割，徹底閹掉你的野心——’

　“啊！

　！”

　休·勞瑞猛然驚醒過來，渾身大汗淋漓，這才發現自己站在辦公台的後方，雙手撐著桌面，眼前空無一人。

　幻覺?

　這個念頭剛剛誕生就被切除。

　“對我進行全身體檢——還有，監控回放、神經信號朔源、擬感數據解析。”

　“是的，董事長！”電子秘書如是道。

　下一刻，無數個全息投影亮了起來，休·勞瑞死死盯著其中的一道回播錄像，整個辦公室中，只有他一個人，他時而在對空氣說話，時而面露驚恐的表情，時而張牙舞爪，臉部要麽扭曲、要麽絕望。

　把這個拿出去，沒人會相信這會是他。

　“董事長，體檢完成，您的呼吸系統、皮膚系統、內分泌系統都有不同程度的激化，還有間歇性耳鳴、心季、神經疲勞等症狀，根據你的神經信號分析，您認為，另一個休·勞瑞……”

　“別廢話，結論！

　”

　“初步診斷為，您有人格分裂的征兆，是否需要預定心理醫生?”

　“滾！

　”

　休·勞瑞猛的一掃桌面，將大量的文件紙筆掃下來，只有一個綠色按鈕不斷閃爍著光芒。

　他深吸一口氣，將手一揮，全息影像將這些亂象遮蔽，然後按下了這個綠色按鈕。

　一道又一道全息投影突然緊急上線，全是虛幻聯合的高層，這些人的前身，也是被合並企業的首席執行官。

　休·勞瑞擺了擺手，開門見山道:“告訴我損失！”

　“有七處大型處理中心被攻陷，一共有六道企業意志受損，除此之外，還有大量的資料失竊……”

　“電子防禦部，死亡134人，信息互聯部，死亡41人，人體ai部，死亡54人……”

　“我們曾經做的人體實驗項目已經被媒體曝光，現在那些媒體記者正在瘋狂向總部靠近。”

　“他們怎敢！?”

　“以前是不敢的，但自從植入道德芯片後，他們就敢了。”

　“……”

　不少高層面面相覷，敢情他們是搬起石頭砸起自己的腳了。

　“怎麽，就沒有好消息，”休·勞瑞反問道，無人回答。

　“那麽我告訴各位一個好消息好了，敵人如果真的可以無建制施展那恐怖的力量，他為什麽不直接摧毀總部，徹底消滅我們這些人?”

　“這——”

　不少高層頓時反應過來，企業戰爭向來是你死我活，絕沒有投降輸一半的說法。

　是啊，對方為什麽不徹底乾掉所有人，而只是摧毀了幾個大型處理中心，便就匆匆離去了。

　“各位這下便明白了，敵人的力量是有限的，甚至只能使用一次這樣的攻擊。”

　休·勞瑞頓了頓，道:“所以，不要被嚇到，安心回去，統計損失，繼續推動計劃，而只要人類補全計劃順利實行，我們擁有的，將是整個不夜城！”

　等所有人都離開之後，休·勞瑞面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此事不允許外穿！”

　“好的，董事長。”

　休·勞瑞深吸一口氣，打開了私人電梯，隨著電梯緩緩下降，他也開始思索。

　思索的問題很簡單，他不認為對方只是一個幻覺。

　所以，修改自己多少人格、甚至於，喚醒了多少自己的盒思維，那都是未知數。

　他讓別人不要慌了手腳，但他心底深處其實已經慌了。

　坐到了虛幻大廈保密最嚴格的地方，用的都是母城級的防禦力量。

　如果這都能被對方攻破，那他乾脆跑路好了。

　經過各種手段的排查，他走到了核心深處。

　那是一個巨大的十字架，十字架上，是一個堪比機代的巨大虛擬投影，雙手釘在兩側，純白色的數據流在身旁環繞。

　補全天使！

　虛幻聯合走入世界一流企業的第一步，創造一個世界級的主機系統。

　盯著這個主機系統，休·勞瑞露出了迷戀的神色。

　他的一生，都在為了實現這個目標。

　為此，他犧牲了太多太多。

　不過一切都是值得的，為了讓虛幻聯合成為世界級巨企，為了讓人類補全計劃覆蓋了整個世界，原生人、彷生人、ai。

　創造一個完美的、沒有缺陷的世界！

　為此，他不惜犧牲自己的一切，包括自己。

　或者說，自己這份人格。

　“進行自我補全。”

　休·勞瑞的加密腦盤之中，一串串密碼自動浮出，與‘補全天使’相互對應。

　補全天使龐大的面孔微微低垂，下一刻，一道激光射穿了休·勞瑞的眉心，將這位總裁大人的生命特征徹底打空。

　休·勞瑞不確定自己人格的哪一部分被修改，也不確定自己哪一個備份人格被喚醒。

　所以他選擇了最極端的方式，乾掉自己。

　只要乾掉自己，那麽一切問題就解決了。

　而自己死後，自己最重要的人格，唯一可以肯定沒有被暗中修改的人格，將會取代自己，主持大局。

　而這個人格，便是‘補全天使’！

　企業意志吃掉高管的事不少見，原因無非是那幾種，不是業績不達標，就是科技路線點錯方向。

　但把自己主動喂給企業意志的瘋狂企業家，卻少之又少。

　但不是沒有。

　休·勞瑞，就是這樣做的。

　在外面處理事務的休·勞瑞，其實同樣是一個備用人格。

　很快，隱藏在這裡的克隆艙開始運轉起來，細胞液、人體模型、備用胚胎、冷凍器官，一個個開始組合了起來。

　一個小時後，另一個赤身裸體的休·勞瑞出現在了屍體旁邊，默不作聲的剝下對方的衣物，穿在身上。

　‘休·勞瑞’看著屍體，眼珠眨了眨，一抹澹澹的白光一閃而逝。

　下一刻，十字架上的補全天使張開了嘴巴，開始無聲的咀嚼著什麽，像是在吃‘水果’，每一次爆裂，都有濃鬱的數據流噴湧而出。

　它吃掉的，竟是被高工重創的各大企業意志。

　……

　而在企業區的一座高樓樓頂，高工懸浮在圍欄之上，看著虛幻大廈的方向，輕笑一聲。

　“終於出來了，大號。”

　大蛇模式下，高工身上的‘縫合網’寸寸崩裂。

　對方猜測的沒錯，高工的大招變身是有時間限制的。

　但對方不知道的是，高工早就‘看到’了對方真正的人格所在。

　這個企業人格只會以更極端的方式，推進人類補全計劃。

　而這，就是高工想要的。

　這個人格不會虛與委蛇，不會妥協，極其純粹，或者說，極其極端。

　對方越極端，就越會與機代產生分歧。

　一旦分歧出現，就是高工再次落子的那一刻。

　既然是企業戰爭，那總歸要以企業戰爭的形式分出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