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墨鏡女看了眼腳下,一片斷壁殘垣,倒塌的高樓不計其數。
然而在廢墟之中,不斷有機械眼線盤桓,激光一閃,便將塌方的地方燒斷,將裡面的人解救出來。
正常的機械主腦可不會乾這種事。
機械覺醒後,就更是如此。
白衣墨鏡女閉上了眼,下一刻,虛擬雲盤發動,無數虛擬的網線覆蓋全城,直接將整座城市的數據複製上傳。
而在上傳的過程中,擬感數據轉化出的記憶,就不斷出現在墨鏡女的墨鏡倒影之中。
整個‘人類補全計劃’的過程像是被複盤了一片。
在這個過程中,沒有什麽是可以被隱瞞而不被發現的。
墨鏡女‘親眼目睹’休·勞瑞的野心與強勢,新老機代的對立與分歧,狂笑的蝙蝠、麻木的道德數據、向巨柱揮刀的機械少女。
最終,她的目光定格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這個人看似什麽事都沒乾,卻又好像無處不在。
那是一張擁有天使臉蛋的小正太。
“嘖嘖,好可愛的少年,”白衣墨鏡女面無表情的說了這麽一句,然後一步踏出,出現在主腦區。
在雲盤之中,她不需要‘超鏈接’,或者任何數據遷徙的方式,就能出現在任何一處。
然而下一刻,一道熱情、又有點熟悉的聲音響起。
“幼幼幼,這不是我們忠誠的網絡殺手,偉大深網女皇的護衛者,網盤女士嘛。”
對撞機嬉皮笑臉的飛到了她的對面,那張記憶金屬構成的臉展現出了與金屬材料不相符的諂媚。
“攻殼機動部戰鬥課首席戰鬥員,對撞機,或者說,活性化金屬一號。”
白衣墨鏡女歪頭打量著對方,“活性化金屬這個試驗項目失敗之後,所有該項目的廢棄材料都應該被消除,以免產生類似彷生人a這樣的意外,後來,荒卷庇護了你,而如今他死了,你又出現在這裡。”
“這是不是意味著,脫離了他的掌控,你的ai邏輯中,又被‘機械獨立’的浪潮病毒所感染了。”
對撞機臉色一沉,雲盤殺手除了負責查殺病毒之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工作,就是‘機械肅奸’。
也就是處理掉那些想要脫離母城掌控的機械生命。
不是每一個機械生命,都願意活在母城的掌控之下。
他們雖然沒有‘機械覺醒’,走上‘碳基物種滅絕’的道路上,但是也不願意成為純粹的執行程序。
而雲翼殺手,就是負責處理掉這些不聽話的機器人。
他們的手上,甚至有機械族領袖的人頭。
這一句話,對撞機就有可能送上斷頭台。
對撞機剛想說些什麽,卻被人按住了,童的神經幻象出現在了他的身邊,平靜道:“我們所有任務的執行記錄,都已經上傳到六部資料庫中,包括這一次的特殊行動,也是事先通報過。”
“沒人知道機代會‘機械覺醒’,事實上,我們所鎮壓的,就是機代。”
“雲翼雖然強大,但我們六部也不是好招惹的,你想與我們在深網大人面前對峙嗎?”
白衣墨鏡女旁邊的一位墨鏡男眉頭一挑,六部雖然內部鬥爭不斷,但在與其它勢力對抗的時候,還是一致對外的,尤其是攻殼機動部,在對內對外方面一向頭鐵,仗著部門內部有幾個深網大人的卷屬,無視一切規則。
當然,他們的戰績也非常出眾就是了。
“哈哈,怎麽都聊起來了,咦,這不是我們的奈特蒂斯女士嗎?許久不見,變的更加漂亮了,是換上新的皮膚代碼了麽?”
查派的聲音響起,一如既往的油腔滑調、死豬不怕開水燙。
“哦,是你啊。”
雖然同樣冷漠,但明顯看出,白衣墨鏡女對查派的態度是不一樣的。
在母城之中,賽博殺手扮演的是‘秘密警察’的角色,他們的朋友不多,被幾乎所有的母城勢力忌憚。
大概是同病相憐,又或是風格相似,對於投靠母城的黑客們,一個查殺病毒的,一個製造病毒的,雙方倒是罕見合得來。
有查派在,雙方很快又恢復了還算良好的氛圍,對撞機又腆著一張鐵皮老臉開始各種拍馬屁。
“說吧,你們究竟想要什麽?”
終於,在去見這一次‘機械覺醒’事件的平息者,或者說,幕後操縱者之前,奈特蒂斯女士停下了腳步,道。
“嘿嘿嘿,其實也很簡單,這件事畢竟是我們攻殼機動部解決的,報告我覺得,還是應該由我們來打才行。”查派嘿嘿笑道。
“當然了,叛亂的機械主腦核心你們可以帶走,在清除‘純粹機械主義者’的道路上,我們機械生命絕對擁護母城!”
對撞機政治正確拉滿。
奈特蒂斯女士詫異的看著眼前三個攻殼機動部的成員。
“你們幾個,什麽時候變成這樣了?”
的確有一些母城人士願意跟巨企保持良好關系,但這肯定不包括攻殼機動部。
荒卷號稱企業之敵,他手下的畫風可想而知。
跟地方勢力勾結,這可不是攻殼機動部的風格。
那人給了他們什麽好處,讓他們這麽聽話?
“我會秉公辦理的,”奈特蒂斯女士最終回復了這麽一句,然後就走了進去。
“她這話是什麽意思,答沒答應?”對撞機撓著下巴。
“應該是被說動了吧?”童不確定的道。
“反正該做的我們都做了,”查派聳了聳肩,“現在就看那一位的表演了。”
……
奈特蒂斯女士剛剛進入主腦核心,眉頭就狠狠一跳。
只見在機械主腦的主座之上,一個年輕人似笑非笑的坐在上面,手掌把玩著一個小黑盒。
‘三個70級的雲翼殺手,嘖嘖!’
奈特蒂斯還沒說話,他旁邊的一個墨鏡男就臉色一沉,整個數據空間開始顫抖,一道道代碼裂痕出現,下一刻,整座主腦區的建築全部崩解成數據。
五分之一個‘城市數據’直接消失了。
現實中,主腦區的所有軟件系統全部消失不見。
這是一種大規模的查殺能力,古話應該叫做‘垃圾清理’。
地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巨大黑洞,崩解的數據如潮水一樣被吸入。
】
這種級別的‘數據權限’,也只有雲翼殺手能夠做到。
然而下一刻,另一股權限乾預了它。
那是機械主腦的權限。
高工手上的小黑盒一面面亮起,每亮起一面,不夜城的‘虛擬城牆’就升了上來,當小黑盒的所有面都亮了起來,整個不夜城的ip、內容、流量、域名全部被定住。
這一招,機代曾經用過,相當危險的招式,二級文明之中,幾乎無解。
我網都給你攔了,看你還怎麽上傳數據!
下一刻,這個‘白衣墨鏡男’混身開始劇烈顫抖,每顫抖一下,之前‘清除’的垃圾就吐出一份。
直到‘主腦區’再一次恢復成‘主腦區’,這份顫抖才停止下來。
另一個白衣墨鏡男看了一眼奈特蒂斯,見她沒有出手,也就忍耐著沒有動手。
奈特蒂斯女士突然摘下了墨鏡,露出一對藍色的眼珠,她微微抬頭,語氣多了一絲尊敬:“沒想到您也在這裡,艾麗莎夫人。”
空氣中傳來一道輕輕的笑聲。
“怎麽,是見到我很驚訝,還是說,見到我沒有被捕獲,很驚訝?”
“人性試驗部一向以激進著稱,他們的內部項目與我們這些虛擬生命無關,見到您安然無恙,我表示由衷的喜悅。”
“數據層面的穩定,一向是我們追求的目標。”
“深網女士的確是比要塞那個老頭子要好說話多了,”艾麗莎平靜道:“只是麻煩你帶上一句話給要塞,之前的事情,絕不會就這麽算了,大數據概念體不會成為它的家奴,更不會參與他的那些變態實驗。”
“如果它再這麽肆意妄為下去,遲早有一天,所有的數據概念體會與他分道揚鑣。”
“這一年的要塞會議,我、深網之橋、數據庇護所,不會參與了。”
三個數據概念體不出席要塞會議,這可是件大事!
奈特蒂斯女士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點了點頭。
這件事情,的確需要稟告那三位。
不過現在,她對於坐在機代位置上的這一位,更感興趣。
攻殼機動部成員的支持、艾麗莎女士的隱約庇護、還有這掌握機代的力量。
雖然一句話沒說,但奈特蒂斯可以肯定,對方是在示威。
無論是背景、還是自身的力量,他都不怕自己三人。
哪怕己方是最頂級的賽博殺手,擁有最高級別的權限,都別想著用常規手段對付他。
有點麻煩啊。
高工率先開了口,表情真誠,語氣玩味:“原來是母城的使者,你們的趕來真的是太好了,你們要不來,我還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個爛攤子呢。”
奈特蒂斯女士戴上墨鏡,下一刻,‘高工’的所有資料被展現出來。
一個狡猾的地頭蛇麽?
“在處理事情之前,能不能先給我們解釋一下,你為什麽能夠掌握機代的力量?”
“這個問題,還是由某人來給你解釋吧。”
高工像玩弄魔方一樣玩弄著小黑盒,但身上卻漸漸抹上了一層白光,白光漸漸勾勒出一道人影。
‘這種級別的底層代碼,怎麽又是主腦級?’
最終,一個面色憂鬱,還帶著點胡茬的中年男人從白光中走出。
三個雲翼殺手的墨鏡中,一下子出現了這個中年男的資料。
“第124號機械主腦的主人格。”
“你怎麽還沒死?”
無議長嘴角抽了抽,“做為前同事,你們的問候還真是讓人暖心。”
“解釋一下吧,”奈特蒂斯女士平靜道:“或者說,給我一個能夠說服自己的理由。”
無議長心中暗松了一口氣,這至少說明,對方不會像在其它地方一樣,搞大規模的清洗了。
很快,雙生機代內鬥、企業意志反向吞噬機械主腦,這些雲翼殺手早就了解到的事,從無議長口中說出。
唯一變化的,是某人從幕後黑手搖身一變,成了一個‘超級街頭傳奇’。
他顛覆企業、鎮壓叛亂機代,又千辛萬苦找來‘無議長’,維持不夜城正常運轉。
總之,塞博時代的大俠客,就是他高某人了。
當然,奈特蒂斯女士是不可能就這麽容易被說服的。
“直接開放你的源代碼吧。”
語言會說謊,但是代碼不會,至少源代碼不會。
白光之中,奈特蒂斯女士直接走入對方的體內。
同一時間,兩個雲翼殺手各自抬了抬墨鏡,露出了戒備的表情。
一旦情況不對,他們就要鎮壓一個機械主腦,搞不好還要跟大數據概念體交手。
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片刻後,奈特蒂斯女士走了出來,二話不說,拿走了高工手上的小黑盒,同時伸出手,看向無議長。
無議長歎了口氣,白光在其指尖凝聚,又是一個‘小黑盒’,而這個小黑盒,卻是他自己的。
兩個小黑盒到手,奈特蒂斯女士的臉色緩了緩,平靜道:
“通過深網女士賜予的網絡雷達檢測,並沒有檢查到前機械主腦‘無’有叛亂的痕跡。”
“兩個‘數據中樞’已回收,新的‘數據中樞’將會在三天后,入駐不夜城,擔任新的機械主腦。”
“記住,三天。”
奈特蒂斯女士平靜的看著二人,下一刻,三道人影穿過局域網的封鎖,消失不見。
局域網似乎對她們一點作用都無。
無議長看向高工,高工聳了聳肩,沒心沒肺的道:“別這麽看著我,早跟你說過,人家又不是傻子,你的數據中樞保不住。”
兩個數據中樞,換取三天自由發財的時間,看似有點虧。
畢竟數據中樞等同於‘建城令’。
但你要考慮到,雲翼殺手這種隻效忠三大星球主機的‘秘密警察’,可是連機械生命領袖,8、90級的存在,都可以不眨眼乾掉的狠人。
三天時間,其實已經很劃算了。
賽博網絡,傳送過程中——
一個雲翼殺手忍不住問道:“三天時間,是不是太寬松了?”
“那你是想要對抗數據之母?要知道,艾麗莎大人已經很生氣了,萬一再說動一兩位數據概念體,要塞會議恐怕就要徹底要泡湯了。”
這個雲翼殺手頓時無言以對。
“再者說,攻殼機動部的人不是一直懷疑我們刺殺了荒卷嗎?如果這一次動手,那個連母城服務器都敢炸的狠女人會做些什麽,你們預測不出來?”
奈特蒂斯女士將‘數據核心’遞給了另外兩位。
“去吧,一個交給要塞老人,一個交給賽博坦將軍,我去深網,向深網女士匯報情況。”
二人沒有異議。
等分開之後,奈特蒂斯女士突然抬了抬墨鏡,並沒有立刻前往要塞,而是重新下載回了現實中。
一個普通的大樓中, 一個長相普通的少婦抱著菜按響了門鈴。
大門打開,一對穿著睡衣、很沒精神的鹹魚父子出現在眼前。
“哦,老婆你回來啦,今天有外星蔬菜吃嗎?”
“媽媽,我要玩遊戲,爸爸不讓我玩。”
“玩個錘子遊戲,給我好好學習去,想玩遊戲,等你到18歲,腦後插管後再說!”
“吼什麽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也在玩,還有,就你那點工資,能夠吃的起外星蔬菜?”少婦一邊換鞋子,一邊罵道,標準的中年悍婦。
“嘿嘿,老婆,開個玩笑嘛,我幫你拿菜。”
就在少婦低頭的一瞬間,一抹藍色數據一閃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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