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還是日本駐奉天特高課辦公樓頂層的那間辦公室裡,禁閉的房門都在因為一個憤怒的聲音而顫抖。
“愚蠢!無能!混蛋!大日本帝國軍人的臉都被那兩個蠢貨給丟盡了!該死!他們該死!”
屋子裡所有的窗口都掛著厚厚的窗簾,看不清說話之人的長相,只能模糊的看出身形:
身高不足一米六,有些胖,臉上微微有些反光的隱約是一副金絲邊兒的眼鏡。
在其面前站著的人挺直身體聽著,一言不發,不知道是不是被嚇的。
又過了一會兒,那人似乎是罵累了,隨手將帽子摘下來扔在桌上,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先是重重的歎了口氣,而後才開口問道:
“敬信憲兵隊派了多少人進行追捕?”
“回閣下,派了兩個小隊,分兩個方向朝琿春方向追捕。”
“電令敬信憲兵隊,立即增派兩個小隊,沿山路展開快速追擊;逃走的人應該也受了傷,速度不會太快。
告訴他們的指揮官,如果不能在明天早上天亮之前傳回成功解救小島楓博士的消息,就自己向天皇謝罪吧!”
“這……”
“嗯?”
“哈衣!屬下立即去辦!”
那個已經挺直身體一動不動的在原地站了近二十分鍾的人躬身行禮之後便轉身走了,椅子上的人影伸手從桌上拿起還沒熄滅的煙鬥連續吸了幾口,煙絲燃燒的微弱紅光隨即亮起,映出了他眼中滿含憤怒的陰翳。
“一群無能的廢物!”
低聲罵了一句,隨即長長的歎了口氣:
“顧問……呵呵,這些只會用肌肉思考的蠢貨,也許只有在這種情況下才能低下高傲的頭顱向我求助吧……將軍說的沒錯,想要真正征服支那,不能只靠軍隊……”
說到最後的時候,他的語氣之中再無半點兒憤怒;取而代之的,似乎是對即將獲得某個向往已久的物品時的喜悅……
這個人,就是還沒有正式組建完成的特高課最高長官池田久保,也是目前正在哈爾濱擔任特務機關長的“土肥圓”頗為器重的手下之一。
早在滿洲國組建之初,土肥圓就曾經建議設立特高課,負責指導監督滿洲國的警察系統,但是遭遇了阻力,沒能如願。
1932年一月,他奉命去哈爾濱出任特務機關機關長,但卻並沒有放棄將本土的特高課系統照搬到中國的計劃。
因為在他看來,只有自己單獨掌控一個獨立於軍隊之外的情報系統,才能更好的展示出他的能力;只有這樣,他才能真正獲得絕對的權利和各方的重視。
在他的斡旋和策劃之下,兩個月前,半島大本營方面終於授意新京方面按照日本國內的體系組建特高課,不過暫時還只能以顧問的形式存在。
池田久保作為土肥圓頗為信任的手下,自然而然的坐上了奉天特高課第一任課長的位置。
只不過,目前他對外的職務還只是奉天警察廳的高級顧問,雖然大部分權利已經掌握在手裡,卻還是只能躲在幕後。
池田久保自然是知曉自家“老大”的心思的,所以,在獲知了鄭耀先等人此次的行動計劃之後,他才在暗中輕輕推了一把。
不過,他先前的憤怒也是真的。
因為他失算了。
按照池田久保的計劃,只是要讓陸軍軍部通過這次事件意識到情報機關的重要性,從而增加對他們的依賴和需求。
當然,同時也是借鄭耀先一行人的實力來告訴陸軍軍部,他們精心訓練出來的士兵,在那些更專業的特務面前,並不是對手。
他原以為這些金陵來的中國人最多也就是能給長谷川的小隊一記重創,使其在付出慘重代價的前提下最終全殲對手;可是沒想到,長谷川和他精心訓練出來的三十名士兵在人數相同的情況下竟然被對方給全殲了!
最關鍵的是,小島楓也被抓走了!
如果不能在天亮之前找回小島楓的話,那他這個剛剛上任的奉天特高課課長……就該下課了。
如此嚴重的失誤,即便他已經清除掉了故意將鄭耀先等人從奉天放走的全部痕跡,也能夠確定陸軍那邊絕不會知曉他的所作所為,也依然難逃嚴厲的懲罰。
因為,他瞞不過那個遠在哈爾濱的土肥圓!
所以,池田久保必須要盡全力彌補自己的這個失誤;同時,也是為伊藤次郎報仇!
伊藤家族,那可是他在本土乃至內閣的最大倚仗,要是伊藤家族因為伊藤次郎的死而遷怒於他,那他就徹底完了。
就算土肥圓有心想要保住他,也沒有能力做到!
池田久保先前的所有憤怒,百分之九十五都是因為伊藤次郎。
他怎麽都想不通,為什麽這樣一個大家族培養出來的後人竟然會如此無能!
根據敬信方面傳來的消息,伊藤次郎的槍根本沒開過,一顆子彈都不少;而且,那把象征著伊藤家族的寶刀也不見了!
一想到這些,池田久保就想把鄭耀先一行人的腦袋一個個的砍下來,看著它們在自己腳下滾動……
而就在池田久保帶著滿腔怒火試圖彌補自己的這次失誤的同時,鄭耀先一行五人已經坐上了趕往琿春方向的雪爬犁。
準確的說,應該是狗拉爬犁。
也算它們走運,碰上的這個僅有三十幾戶人家的小村子裡面還真有個富戶,有錢且認錢,蔡無根才能順利的以高出市價五成的價格買到了足夠的食物和一副足夠五人乘坐的雪爬犁。
只不過,人家不肯賣馬。
蔡無根商量了半天,最後又加了兩塊大洋,人家才把養在院子裡看家的四條大狗賣給了他們,充當拉爬犁的腳力。
這也就是這家主人認錢,要是換成尋常百姓,要點兒吃喝好說,可要買人家指望著耕田種地的大牲口和看家護院的狗,那你想都不要想!
雖然四條大狗加在一起也還不如一匹半大馬駒的力量,可好在這地方積雪厚,前往琿春方向的地勢又是從高往低走,四條大狗拉的雪爬犁速度也並不慢。
幾人在爬犁上相互擋著風,簡單清洗了傷口,再用從那些日軍士兵身上搜來的急救包包扎好傷處,又吃了些熱乎東西,狀態總算是緩過來一些。
看著兩旁快速後退的樹木,鄭耀先的神經卻沒有放松半點兒。
因為他知道,真正的危機,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