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南寧的飛機因天氣原因延遲了，百無聊賴地在候機室座椅上呆了兩個多小時後，終於聽到了可以登機的通知，飛機在陰暗的雨霧中上上下下地穿行了兩個小時後降落在南寧機場。

　　來不及欣賞機場外的熱帶芭蕉樹，我匆匆忙忙地打的士趕到長途汽車站，然而今天去靖西的最後一班大巴剛剛在十分鍾之前發出。

　　出了車站門，一群出租車司機圍過來，可能是我的外地口音，司機們開口就報了兩千。

　　什麽?我飛機票才四百，出租車要兩千，我猶豫了，擔心這麽多出租車費報銷不了。

　　“嗨，兄弟，我靖西的車子回去，三百就走。“一個穿著黑皮夾克的司機手裡晃著汽車鑰匙湊過來。

　　旁邊的司機們哄罵起來，黑皮夾克將頭上被細雨浸濕的稀疏頭髮往後一抹，痞嘻嘻地笑著說:“老子回靖西三百多公裡，油費過路費都要五六百，不帶一兩個人回去，過年喝風啊。”

　　被黑皮夾克拽著胳膊往外走了幾步，我甩開他的手腕，問車子開到靖西要幾個小時，黑皮夾克問了一下我要去的地址，說道:“靠著古龍山的啊，那好近的，車上了高速兩三個小時就到了。“

　　我打了電話給靖西供貨商，說是只要我明天中午十一點前到，貨款兩清後工廠就可以立刻發車送貨。

　　我放了心，現在是下午兩點鍾，如果一切順利，那天黑前就有可能到靖西了。

　　我跟著黑皮夾克彎彎繞繞地過了兩條街又穿過了四五個小巷子，我有些緊張，將雙肩背包挪到胸口，我不耐煩地問黑皮夾克還有多久才能看到他的車，黑皮夾克一邊用方言打著手機哇啦哇啦說個沒完，一邊應付我說快到了。

　　等到看到黑皮夾克的車的時候，我真的後悔不應該跟他過來，這車不是一般的破，是真的又舊又破，黑色的車身蒙著厚厚的灰泥，引擎蓋上有好幾大塊油漆都剝落了，露出下面生鏽的鐵板。

　　黑皮夾克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車子外形是有些舊，但是發動機什麽的都是新的，跑起高速來，那些什麽寶馬奔馳的都追不上，等會兒車一發動，你一聽馬達聲音就知道咱這車是好車。”

　　我無可奈何地抬頭看看天，天空灰蒙蒙的還飄著細細的雨絲，好像我現在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我擠進車子坐在司機的後座，黑皮夾克說是再等一個客人就可以走，車外的雨下得有些大了。

　　不一會兒一輛摩的帶著一個身材高挑的年輕女人從雨霧中鑽了出來，黑皮夾克開了車門出去，和摩的司機說了兩句，掏出幾張鈔票塞進對方手裡。年輕女人從摩托車後座跳下來，厚底登山靴濺起地上的積水，和黑皮夾克談了幾句，聽不清他們說什麽，應該是討價還價車費。

　　車子另一側的車門拉開，年輕女人鑽進車裡，帶進一陣車外潮濕的寒冷，她撥開運動衣的帽子，露出一張戴著黑口罩的臉，還有一雙大大的明亮的眼睛。

　　我和年輕女人四目相對，彼此都愣了一下，昨天早上她還在咖啡館裡幫我解圍來著，今天我們又在兩千公裡外的出租車上坐在一起，這世界還真是小啊。

　　“是你，你記得我嗎?昨天早上我們在咖啡館，你幫我解圍來著。“我開心地對她說。

　　“嗯。“年輕女人看到我倒很平靜，“今天在飛機場我看到你了，但是我們不是一個航班。”

　　我很開心看到年輕女人，但是她好像太平靜了，頭轉過去看著窗外的雨絲。

我想找些話來說，但是對方只是嗯嗯應付幾聲，讓我有些尷尬地住口了。　　黑皮夾克沒有撒謊，他的車子開得飛快，在路上左衝右鑽，一路上真的將很多寶馬奔馳甩在了身後，車子很顛簸，我手抓著門側的扶手，抱著自己的背包，努力讓自己的身子不去撞到身邊的女孩。

　　車子裡彌漫著一股味道，就是昨天在咖啡館裡聞到的從年輕女人身上發出的氣味，真的和外婆留下的紅珠味道好像，手指感覺到背包裡木盒的棱角，眼角瞟過，年輕女人只是靜靜地看著窗外，我的手從背包上挪開，想說的話又壓了回去。

　　車子在快到高速路口時開始減速， 前面已經排了長長的長龍，等了很長時間也看不見前面車子有動一下，黑皮夾克不耐煩的用手指敲擊著方向盤，嘴裡嘟噥幾句，開門跳下車子向前方跑去，不一會兒跑回來鑽進車裡，嘴裡抱怨著說:““麻煩了，高速公路口幾個車撞起來，好多警車在那裡，不知道這個路口什麽時候開。“

　　“估計要堵多久?“我急忙問。

　　“難說呢。“黑皮夾克撓著下巴胡子說，“我之前也在這被堵過，六七個小時也說不定的。今天晚上趕不回去我要被罵死了，過年家裡肉還買好呢，今天真的不該出門哎。”

　　“那怎麽辦?“我急得聲音也大了起來，瞟了一眼身邊的年輕女人，聲音壓低了些，”我必須今晚趕到靖西。“

　　”要不，只能走國道，也是六七個小時就到。“黑皮夾克轉過身子，眼神在我和年輕女人身上晃了晃。

　　”可以。“年輕女人點頭，我當然也點頭同意。

　　車子原地掉了個頭，擠出汽車長龍，在城區道路上向西疾馳，車外的雨已經停了，天空漸漸黑沉了下來。

　　我抱著背包不知道什麽時候在顛簸中睡著了，還做了個亂七八糟的夢，夢裡很多人惡狠狠的向我要什麽東西，我聽不懂他們說什麽，那些人就向我舉起了明晃晃的刀子。車子突然一個急刹，我的頭重重的撞在前面司機的靠背上，身上出了一身的冷汗，但是人卻一下子清醒過來。

　　我們的車子停在黑漆漆的國道上，道路邊的路燈亮著昏黃的燈光，有一個黑黑的人影站在道路中間，攔著了我們的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