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淞親自將趙瑚送到城外十裡長亭,一路叮囑,“去了洛陽,好好與子程說話,你不要總是氣他。”
趙瑚無言道:“五哥,到底我是他老子,還是他是我老子?”
“說你一句你就生氣,這脾氣何時能改一改?”趙淞道:“都這麽大年紀了,性情就不能溫和些嗎?三娘性子也硬,你記得讓一讓她,別總是與她吵架,我不在,她要是對你做什麽,可沒人能攔得住。”
趙淞可還記得當年趙含章和趙淞一見面,她就敢拉著他一起給趙長輿陪葬呢,若論硬,別看她整日笑眯眯的,她脾氣可比趙瑚剛硬多了。
趙瑚更能屈能伸一些,所以趙淞勸趙瑚,去了洛陽,多屈一屈,少伸。
說得趙瑚都不想去了,想要轉頭回西平。
趙銘連忙勸住他爹,“阿父,您不是說有東西要托七叔給三娘帶去嗎?”
他好不容易才把人勸去洛陽,可別讓他爹又給說回來了。
趙淞這才想起來,從懷中拿出一封老厚的信來交給趙瑚,“你將此信交給三娘。”
他頓了頓後歎息一聲,幽幽地道:“你一定要叮囑她,莫要忘了,我們趙氏是忠義之後,絕對不做背主叛君之事,你既去洛陽,也多看著她一些,不要讓她做太出格的事。”
在趙銘之後,趙淞繼承他兒子的想法,想要謹防趙含章造反。
這一次趙銘卻有了不一樣的想法,冷眼旁觀一年,又和趙含章共事了兩年,趙銘隱約摸到了趙含章的想法。
“阿父,我卻覺得三娘沒有那個意思。”
趙淞掀起眼皮瞟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不是你一直堅持說她有不臣之心嗎?怎麽,現在當了她的郡守,開始為她找補了?”
趙銘無奈道:“阿父,您知道的,我並不是那樣的人。”
他撩開車簾往外看了一眼後低聲道:“我覺得她並沒有不臣之心,從她對陛下的態度便可知,她,只怕想做的是一方諸侯。”
趙淞微楞。
趙瑚卻是眼睛大亮,
“做諸侯好啊,到時候讓她把司州和兗州都佔了,我們豫州就包在中間,一定是最安全的。”
趙淞和趙銘:……
趙瑚卻是野心勃勃,“其實光佔司州還不夠,那匈奴就在並州,一下就能碰到洛陽,最好把並州也給佔了,那就怎麽打都打不到豫州來,最多能到洛陽。”
他嘿嘿一笑,“到時候只要守住洛陽和長安,豫州就安全了。”
趙淞深吸一口氣,然後還是忍不住暴怒,“你怎麽不說讓她把冀州和幽州也佔了,這樣還斷絕了北鮮卑南下的路,可保並州。”
趙瑚沉思,“這樣也不錯,但她佔得了這麽大的地盤嗎?”
趙銘扶額,果然趙瑚就被他爹暴打一頓,“幽州、冀州和並州都在她手上了,那跟這整個天下是她的還有何區別?你這是想攛掇她造反嗎?”
趙銘扭過頭去看向窗外,假裝看不到他爹動手,唉,長輩打架,做晚輩的,看到了不勸是罪過,勸了又過不了自己的良心,所以還是當沒見吧。
趙瑚最後是抿著嘴不開心地走的,趙淞也不開心,他狠狠瞪了一眼趙銘後上車,沒有讓他兒子再回到車上,直接和車夫道:“走,回城。”仟千仦哾
趙銘攏手站在一旁,車夫一個勁兒的偷眼看他,趙銘在心裡估算了一下自己走回去的時間,還是踩著凳子上車,不過沒往車裡去,而是坐在車轅上。
車夫松了一口氣,連忙拉著馬回城。
快進城時,趙淞突然隔著一道簾子和他道:“趙銘,司州還罷了,兗州如今是陛下所在之處,你們不得染指。”
趙銘應了一聲,沒有告訴他爹,兗州現在還不是皇帝的,而是苟曦的,不過,用不了多久,皇帝應該能掌握兗州一半的權勢,到時候他又有天然的身份壓製,說兗州是他的倒是也沒錯。
趙淞歎了一口氣,憂愁的扭頭看向窗外,馬車進城了,街上人來人往,人人臉上都帶著笑容,還有商販大聲的叫賣聲,正值上學的時間,七八歲的孩童背著布包,從馬車間飛快的竄過去,旁邊有商販見了大聲笑起來,“二狗子,你們上學又遲了,一會兒先生該打你們手心了。”
趙淞靜靜地看著,嘴巴微動,若幾州都在趙含章手中,那天下是不是都會和陳縣一樣?
他沒看到過戰亂時的陳縣,但趙淞一生經歷頗多,他見識過被敵軍破城的城池,甚至見過屠城。
西平當年是何等的慘狀?
現在卻比陳縣還繁華一些,百姓也很是安定,似乎已經忘記了曾經戰亂給他們帶來的傷痛。
至少城中看不到那樣的痕跡了。
不是誰都能做到這一點的,而趙含章能以最快的速度做到。
趙淞嘴巴來回抖動,到底沒有收回剛出口的話,只不過內心的某個想法有片刻的松動。
趙銘並不知道他爹的糾結,一回到郡守府,掃眼看見躲在牆根後面的人, 他就跳下馬車,隔著車簾和他爹道:“阿父,我先去處理公務了,您先回去休息吧。”
趙銘大步離開,才拐彎,一個做兵士打扮的親隨立即小跑上前,附在他耳邊道:“他們接到明預了,只是苟將軍的人追了過來,趙駒將軍帶人越過了邊界,驚動了苟純,只怕要打起來。”
趙銘蹙眉,沉聲道:“讓趙駒便宜行事,但一定不能將戰事擴大,不得傷到苟純。”
他頓了頓後道:“讓他找個越界的正當理由。”
親隨皺著臉苦惱道:“什麽理由呢?”
趙銘停下腳步,皺眉看著他道:“隨便什麽理由,苟純在邊界不是常惹事嗎?就說他的人殺了我們的人,那人是趙駒的小舅子小叔子結拜兄弟都行;或者……”
趙銘目光沉沉,“苟純近來越發嚴苛,邊界百姓苦不堪言,而兗州和豫州交界的地方多為相鄰的兩個村,我聽說,甚至有村莊被一分為二了,既如此,苟純就真的能分出,他搶掠和懲罰的百姓就一定是兗州的人嗎?或者,他會特意去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