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 趙含章努力回想了一下,總算想起來了,「對,我記起來了,五叔祖說他忠厚老實,但我能看上他是因為他精通《論語》,還舞了一把好君子劍。」
跟在側後方的荀修聽到了,笑道:「使君眼光不錯,趙縣令不僅君子劍練得好,刀也使得不錯,當時石勒大軍衝進蒙縣,就是他帶著衙門的衙役和剩下的駐兵在巷子裡作戰,給百姓們拖住了敵軍,我們援軍到的時候石勒大軍才沒能完全掌控蒙縣,我們才又給搶回來了。」
趙含章一聽,心中的怒火消了一些,她覺得趙濱可能是真的不太擅長處理一些事情,於是看向范穎,「你去幫幫他。」
范穎明白,應了一聲後一扯韁繩,站到路邊停下,等隊伍全都過去後才打轉馬頭回去找趙濱。
這年頭,就算是逃命,那也不是一般人可以逃的。
後世有句話說得很準確,誰家祖上沒顯赫過?從炎黃開始,能夠經歷商周、春秋、戰國、秦漢、最混亂宛如地獄一般的南北朝,最後活到新中國的,就沒有誰家祖上是簡單的。
回到現在,能夠在戰爭一開始就有資本往外逃的,那能是一般人嗎?
真正的一般人沒有外逃的資本,只能隨波逐流,期望著攻進來的羯胡不殺他們,留下他們繼續當普通百姓,或是收為奴隸,他們都只能順勢而為。
進城的時候趙含章就看到了,除了零星十幾個人,其余人身上最差也是粗麻衣裳,連個補丁都沒打。
這世道,穿衣服能夠不打補丁的,除了有錢人,那就是有錢人的家奴了。
如果城真的守不住,她自會放他們離開,可現在軍心不穩,大家都還在守城,他們一跑,他的軍心民心全潰散了。
他們還聚集在城門口處大鬧著要出去,趙濱嗓子都要說啞了,「諸位放心,我們一定可以守得住蒙縣的。」
「那要是守不住呢,難道讓我們在這裡等死嗎?趙縣令,趙刺史素來愛民,還請放我們出去。」
「要是石勒再衝進城中,你能保我們性命?快開城門放我們出去!」
「你要糧稅我們給了,你要捐軍糧我們也捐了,
你們到底還要怎樣?」
「廢話這麽多做什麽,趕緊衝出去,今日他們又打起來了,誰知道何時羯胡又衝進城中?」
此話一出,大家更往城門口擠,想要擠出去,直把趙濱擠得差點摔倒。
守城門的士兵大惱,長矛一橫,一左一右的交叉擋在他們身前,城門官刷的一下抽出刀來,上前喝道:「退後!退後!」
擠在最前面的人被這聲音一衝,也惱了,擼起袖子就往前衝,想讓他們退,他們非不退!
百姓有血氣,士紳們更有傲氣,幾個雜兵也敢衝他們大呼小叫,大家更加用力的往前擠,幾乎要觸碰到城門口了。
范穎帶了一隊親兵過來,見狀,一踢馬肚子快跑上前,馬鞭一抽,在空中爆響。….
聽到馬鞭爆響聲和馬蹄聲,正鬧著的後面一撥人回頭來看,安靜了些,但前面的人還在叫嚷著出去,正努力的往前擠,手都要打到城門官臉上了。
范穎從另一側騎馬繞上前去,直接一馬鞭抽過去,不似第一次只在空中爆響,馬鞭啪的一下抽在最前方的一人臉上,她緊抿著嘴角,劈裡啪啦接連往下抽了十幾遍,一直吵嚷擠兌的人群這才慢慢安靜下來。
范穎不悅的盯著他們看,「鬧啊,怎麽不鬧了?」
趙濱見前面的幾人都被范穎抽得臉上手臂上都是血,不由想替他們說話。
范穎就轉頭瞪了他一眼,然後居高臨下的看著鬧事的這幾十人道:「大敵當前,蒙縣以軍規治之,凡有動搖軍心者,殺無赦!」
「你
們隻管鬧著,我隻管殺和埋!」
被抽了三鞭子的人不服氣,盯著臉上的血痕大叫道:「你敢!趙刺史都不敢這麽對我們……」
「這是刺史的命令!」范穎大聲道:「你們以為你們是什麽東西?跟整個趙家軍、豫州軍和豫州百姓相比,你們以為你們有多大的重量?」
「刺史都要在此處守城,難道你們比刺史還高貴嗎?」范穎甩了一下馬鞭,轉頭對城門官道:「將他們趕走,再敢聚集在一處,不論是在城門口還是在他處,一律以細作論處。」
「如此緊要的時刻竟然擾亂民心,我懷疑你們都是匈奴和羯胡派來的細作!」
眾人臉色大變,敢怒不敢言的瞪著范穎。
范穎見趙濱還沒動作,不由又扭頭瞪了他一眼。
趙濱終於反應過來,連忙好言好語的勸他們離開。
他們徘徊不走,忍不住去偷看范穎,就見范穎用鞭子翹了翹掌心,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們。
眾人一縮脖子,默默地轉身離開了。
范穎這才哼了一聲。
趙濱抬手抹了抹額頭上的汗,呼出一口氣來,疲憊不已,「范治中,多謝您了。」
范穎不能理解,問道:「趙縣令,你對他們也太過溫和了吧?」
趙濱道:「都是我治下百姓,人嘛,怕死是正常的,何況還有家人在,明知有戰事,誰會想要留在城中呢?」
他道:「以己度人,我若是普通百姓,我若能跑,我也要跑的。」
范穎:……
她扭頭去看四面的士兵。
趙濱反應過來,見士兵們神色不好,他忙道:「但我是官,像我等這樣有責在身的,自還是百姓第一,哦,是刺史第一,畢竟我們身後還站著千千萬萬的百姓,他們當中有我們的親朋家人, 可不能容胡人南下。」
范穎臉色好看了一些,「你知道就好。」
心中不由腹誹,五太爺介紹的還真沒錯,真是忠厚老實,就是太老實了。
趙含章站在城門樓上,正舉著望遠鏡向遠處看。
荀修手上也有一個,只是他依舊羨慕的看著趙含章手上的。
聽聞刺史手上的千裡眼是傅公子親手做的,新的千裡眼看得更遠,是獨一份。
趙含章看了半天后放下千裡眼,指著一個方向問道:「他們能那麽老實的駐扎在上遊那裡?」
荀修:「使君擔心他們掘河堤,用水攻我們?」
他道:「這是不可能的,今年少雨水,河水清澈,沒多少存水。」.
鬱雨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