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傍晚,趙含章才帶著趙二郎到了傅家門前,傅祗早早在家門口等著了,她人才跪下,他便上前將人扶住,歎息一聲道:“難為你們兩個孩子了。”
他取了一條麻布條,綁在了手臂上,幽幽地歎了一聲,“回去吧,今日陛下已下旨厚葬你祖父,禮部的人也已過去輔助治喪,有什麽要求,你隻管提。”
趙含章一聽,便知道事情到這一步算如了趙長輿的願,趙家平安了。
她長出一口氣,衝著傅祗深深一拜,“多謝傅祖父。”
傅祗看向傅庭涵,“送三娘和二郎回去吧,你是孫女婿,也該在趙家盡孝,不必急著回來。”
傅庭涵應下,上前扶住臉色發白的趙含章,她今天走了一天,跪了一天,也餓了一天,身體再好也扛不住啊。
“我們坐車回去吧。”
“坐我的車,坐我的車,”王四娘從後面跑上來,指著她的牛車道:“坐我的車,平穩。”
趙含章謝過,扶著傅庭涵的手便上了車,趙二郎一臉懵懂的跟著上去,他到現在都還覺得在夢中。
他不由靠近姐姐,擠著她小聲問,“阿姐,天亮以後是不是就醒了?”
趙含章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道:“天已經亮一天了,這不是夢。”
趙二郎身子一僵,“那祖父……”
趙含章道:“祖父去和父親團圓了。”
她指著天幕上不知何時出現的星星道:“看到沒,他們變成了星星在天上守護著我們呢。”
趙二郎仰著脖子看天空,呆呆的道:“星星和星星之間隔得這麽遠,祖父和阿爹能坐在一起吃飯嗎?”
“能吧,”趙含章道:“現在天還不夠黑,所以看到的星星稀少,等黑了,漫天都是星星,你再抬頭看,密密麻麻湊在一起的就是一家人,別說吃飯,睡覺都能湊在一起。”
趙二郎一聽,整個人都輕松了下來,“如此祖父就不寂寞了,等我死了,我也要去找祖父,我想和他一起吃飯,一起騎馬,還想他誇我,我最近都很聽阿娘的話了,又認得了兩個字……”
趙含章安靜的聽著,將他抱進懷裡,輕輕的拍了拍他的後背,“是啊,最近二郎很乖的。”
王四娘在一旁聽得眼淚汪汪的,忍不住和兄長抱怨,“東海王太惡了,世人都知道那信是偽造的,偏他查也不查就……”
“慎言,”王玄低聲呵斥道:“再亂言,我禁你的足。”
王四娘委屈的嘟了嘟嘴,不過還是老實的閉上了嘴巴。
王氏兄妹把趙含章姐弟送回到趙宅門口,後面跟著的青年們也都停下了腳步。
趙含章拉著趙二郎站定,對著這些陪他們姐弟倆走了一天的青年們深深一揖。
青年們見狀,紛紛回禮。
趙含章看向王玄和王四娘,輕聲道:“多謝。”
王玄歎氣道:“趙公大義,我等受之有愧。”
傅庭涵也對著大家行禮,“今日多謝大家的幫忙了。”
有青年拱了拱手道:“傅大郎君記在心裡,以後還我們一杯水酒就是。”
趙宅的大門已經掛上了白布和白幡,燈籠也都換成了白色的。
有下人看見趙含章和趙二郎回來,立即迎上來,“三娘,二郎,靈堂已經設好,全家都在那裡守靈哭喪呢。”
趙含章微微頷首,“我們這就去。”
下人便一臉為難的看著傅庭涵,“傅大郎君……”
趙含章瞥了他一眼後道:“他今夜也留在此處為祖父守靈,
成伯呢?” 下人忙道:“成伯在靈堂那裡呢。”
趙含章便拉著傅庭涵和趙二郎去靈堂。
靈堂已經設好,趙長輿已經被收殮放進棺槨之中,只是未曾合棺。
趙濟正領著一家人哭靈,王氏看到姐弟兩個回來,一直惶恐不安的心瞬間安定下來,她撲上前去抱住趙含章上下看,“沒受傷吧?”
趙含章安撫她,“沒有,今日很平安。”
王氏抹掉臉上的淚,將人拉到靈前,“快給你祖父上香。”
趙濟等姐弟二人上完了香才上前焦急的問,“外面情況如何?”
趙含章:“趙家危機已除,伯父應該已經收到陛下的旨意了吧?”
趙濟呼出一口氣,“是,東海王雖退兵了,但我心中還是不安,外面情況還好吧?”
趙含章“嗯”了一聲道:“今日多虧了王眉子和王四娘,有許多青年才俊相隨護佑,相信從今日後,不管是東海王還是皇帝,再對趙家出手都要權衡一二了。”
趙濟驚訝,“王玄?我們家和王衍沒多少交情吧?”
是啊, 從您的稱呼就可以看出來了,時下對還算尊重和有好感的人,大家都喜歡直接稱字,王玄字眉子,不管是趙含章還是原身趙三娘,稱呼他時不是叫王大郎,便是叫王眉子。
不過趙家和王家的確關系一般,趙含章也不在意,看了一圈後問,“不知叔祖父在何處?”
趙濟,“喪禮有許多事要做,父親正在和成伯商量,你累了一天,先下去休息吧,這是第一晚,晚上還得你和二郎守靈呢。”
看到站在不遠處的傅庭涵,他沉吟片刻,“長容……”
“我會讓人為他準備一間客房,他有孝心,也不是外人,已經決定今晚隨我們一起守靈。”
便是一直不太喜歡這門親事的趙濟都不由的對傅庭涵心生好感,誰不喜歡孝順又知禮,還上心的女婿呢?
哪怕這是侄女婿。
趙濟溫和的道:“他也跟著你奔波一天了,先下去用飯休息吧。”
趙含章點頭應下,把哭得眼睛通紅的王氏也給帶走了。
一家四口在清怡閣裡用飯。
她餓了一天,但此時並沒有胃口,所以坐著看桌上的飯菜發呆。
傅庭涵見了,扭頭和下人道:“去盛碗白粥來。”
他把白粥放在趙含章前面,輕聲勸道:“吃白粥吧,好歹讓胃好受點。”
趙含章接過,吃了兩口後和青姑道:“派人去叔祖父那裡候著,看見成伯出來便請他過來。”
青姑應下。
趙含章問:“今日汲先生和趙駒沒來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