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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自己捧上神壇》【一】 清風觀的馮道長
  九月。

  巴蜀渝都府。

  州府西邊的合州縣,縣中廢棄的山神廟舊址近日被人清理,而後雇人在原有基礎上修建了一座道觀,其名“清風觀”。

  縣中稍有見識的,都覺十分驚奇,以為會見到一場熱鬧的好戲。

  原因無他,合州有數百年名寺寶刹——寶光寺,縣中百姓多是佛門信徒,平日上香供奉不輟。更兼本縣縣尊高堂篤信佛法,縣尊又是侍母極孝之人,故其對寶光寺由來十分照顧。

  是以玄門信仰在此生存艱難,只看那山神廟破舊至此就知實情如何。

  因此好事者多懷著戲謔心思,以為過不了多久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野道,便會飽受刁難,然後灰溜溜地從合州逃離。孰料縣尊遣人將清風觀道長召至縣衙後,反倒形勢逆轉,不僅沒有打壓刁難,反而以知縣之尊也親自出面禮送道長回返,其後寶光寺也沒有任何過激應對,放任自流。

  震驚過後,一眾好事者凜然,遂知“清風觀”定有高人坐鎮!

  金秋時節。

  本是碩果累累、秋風送爽的節氣,然巴蜀渝都的天氣與別處不同,九月仍自昊日炎炎如置身火爐。尤以晌午最盛,咄咄逼人的陽光炙烤之下,泥土地面踩上去都發燙。

  如此酷暑,為求生計仍有許多行人匆匆趕路。身負使命的英武壯士藺虎,也是其中之一。只是連日疾行,讓常年習武的他也倍感疲倦,待見到路邊茶攤時再也忍不住上前暫歇,飲碗涼茶解暑。

  稍作歇息的時間裡,藺虎也從幾個閑人口中,聽到了縣中“清風觀”高道的傳聞。因與其身負使命相關,藺虎多問了一句,探得觀中供奉的仙神名為“大衍伏魔真君”之後,頓時心中凜然!

  大衍伏魔真君?未聞其名也!

  藺虎幾乎下意識認為那是“淫祀野神”!身為津山縣官差,無知百姓供奉莫名其妙的野神,從而鬧出亂子的事情他聽過不少,藺虎對其向來敬而遠之。

  所謂“淫祀野神”,即是祭祀官府在冊以外的神怪。其中由於地域不同,凡俗百姓祭祀的野神亦有不同,北方多為“出馬仙”,南方近年盛行的乃是“五通神”,更多的還是一些說不出由來的莫名神祇。

  相較眾人熟知的仙神,淫祀野神往往“見效快”,為急功近利者喜好。藺虎卻清楚這玩意兒如同飲鴆止渴,可使得益,更會致命!

  “城東清風觀麽?”藺虎仰頭一口飲盡涼茶,背上包袱取了佩刀,起身喊了句,“掌櫃的,算帳!”隨即結了銅錢,也不顧酷暑正盛,闖入豔陽裡大步朝合州縣去。

  至於清風觀,他並不打算前往拜訪。

  ——

  若有人當面叱責“清風觀”觀主馮煜,說他供奉“大衍伏魔真君”乃是“淫祀野神”,馮煜會毫不猶豫啐他一臉!

  自己憫弱誅邪、恢弘志氣、英武果敢、心懷正義,亦且兼任天道正神職位,怎麽就成“淫祀野神”了?

  沒錯,先別驚訝,也無需懷疑,馮煜方才自言可不是妄語——那“清風觀”主殿神壇之上,供奉的左手托神印右手按斬妖劍、自號“大衍伏魔真君”的神像,那鬼面遮掩之下,正是馮煜自己!

  謔!

  如此膽大包天、肆意妄為、悖逆天道之舉,若使玄門修士得知,恐會立時引為竊據名位的絕世妖魔,號召天下正道義士群起除魔衛道不可!

  然而事實上,馮煜並未有分毫出格之舉。

  只因馮煜的神位並非虛妄,

更非竊據,乃是堂堂正正接掌繼任的天道正神!序屬其位,竟是鬥姆星君麾下的“北鬥九宸星君”,其神印接掌乃“北鬥丹元廉貞星君”神位。  到了此時,方知原來眼前這身如麻杆、披著道袍頗顯空蕩的青年,竟當真是身負神位的星君正神!

  頗為遺憾的是,神位定在馮煜元神之中。受軀殼拖累,他被束縛於渾濁人世,無法回返,便是星君神力亦無法驅使。且不知天地出了何等異狀,馮煜雖得星君神位,恢弘浩瀚之神力,可除此之外,竟一術不存!

  若是他肯放棄軀殼殘蛻,使元神歸於星君神位,則可立地成神,飛升上界。可馮煜此人執拗,非認為軀殼殘蛻才是真人,不肯舍棄。且內心之中,馮煜亦有擔憂,若舍軀殼而去,徑歸神位,屆時自己到底是“北鬥丹元廉貞星君”,還是馮煜自己?

  可以想見,等他當真歸位,自不會有此煩憂。

  然此時此刻,馮煜執拗自守,哪怕從恢弘星君化身虛弱凡人也甘之如飴。心裡懷揣著“滴墨入海”恐懼的馮煜,寧願沉溺在渾濁而煞氣漸生的人世。有意思的是,馮煜無法通過神位感知到其他仙神,也無仙神降世,阻止他這般“自甘墮落”的行為。

  如今的馮煜,只是凡人之軀。

  撇開元神而論,他甚至比不得凡俗勞作平民那般健壯。以此孱弱之軀,想駕馭恢弘神力自是妄想。他甚至不能真正將神力引入,哪怕僅是微弱一絲,也足以讓他身軀鼓脹崩裂!

  仙神之浩瀚,實非凡人可以想象。

  然大衍之數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馮煜偶然遇見的一位江湖術士,給了他啟發——神力無法直接馭使,卻可間接借用,其中憑借便是“靈符”!

  時天下符籙,分作兩類。其一靈符,由修真高人書畫,天然具備諸般妙用,威能萬方;另一種靈符與之迥異,卻是符首書明神籙,可借用修士平日供奉之仙神之力為己用,同樣神威蓋世。

  只是如此天地異變,邪煞陡起,天人之間驟然封閉阻隔。凡間修士再難呼喚仙神,許多靈符也就此失效。

  當然,如是異變於馮煜沒有半點阻礙——借自己的力,客氣啥?

  尋常修士借力,尚需與仙神打好關系,平日香火供奉不輟,才能保證緊要關頭靈符不會失效。馮煜自己借自己之力,完全不存在這般顧慮。凡所符籙,馮煜只需符首書明“大衍伏魔真君”,符膽書明靈符效用,符尾在隨意寫道敕令即可激發。

  所以,哪怕馮煜半點靈力也無,他所畫之符,卻比天下大多數人畫的符更加靈驗。可惜,也正是身無靈力這個缺陷,讓他的靈符效力有所極限。否則單憑靈符一道,馮煜就足以橫行天下。

  至於建觀塑像,布施一方,是因為馮煜偶然發覺香火妙用,竟可助他構建軀體與神力通道。若發展順利,便可借助此法以神力反哺自身,更快提升自我。

  馮煜今世之願,便在以此孱弱之身修行,直至攀登仙神大道!

  再說神號。“大衍伏魔真君”,是馮煜為自己起的名號,“北鬥丹元廉貞星君”乃是神位,而非名號。因為權涉神位更迭,凡俗祭祀供奉星君者,需重新明悟,方可傳遞香火。

  如果馮煜棄軀登神,自可以神力奧妙,頃刻間通傳天下。使天下所有供奉仙神為修行的修士,在瞬間知曉神位更迭之事,繼而更易神像、立塑供奉。偏偏馮煜執拗,執迷孱弱軀殼,自無法處置此事,唯有自行建觀宣揚。

  神像雖由泥塑,可神與之相通,越是神力侵入,其像越會與本來模樣近似。故未免麻煩,馮煜乾脆在塑像時給自己戴了個鬼面。而後“南鬥主生,北鬥主死”,其中“廉貞”更是“殺星、囚星”,馮煜以“伏魔”自名倒也相稱。

  最後“大衍”二字,則是寄托了馮煜最深的期待罷——他欲做那“人遁其一”,不想就此回歸神位,成為那融入海中的一滴墨!

  ——

  叩叩叩——

  有敲門聲傳來。

  清風觀主殿神像下邊,端坐蒲團上的馮煜,手上敲木魚的動作為之一頓,然後目光從身前書卷上挪開。

  神壇上供奉的是自個兒,馮煜的誦經功課,顯然也是裝模作樣。事實上,他頌念的的確不是本身神位專屬的星象源經,而是在讀道家典藏。

  馮煜轉身過去。

  目光所及,在主殿大門處有個老婦人,身穿簡樸卻洗得乾淨的粗布衣裳,表明了其人家境十分尋常。

  老婦人身後背著個四五歲孩童,打遠處看過去,就看到孩童臉色蠟黃、神情痛苦,引得馮煜一驚。那老婦人一見到馮煜轉身,立刻撲通跪地,嘴裡一連迭地懇求道:“道長,求求你救救狗娃!老身就這麽一個孫兒,道長,求求你救救他吧!”

  馮煜遂丟了手上小木槌,幾步來到門口,一邊攙扶一邊道:“莫急莫急,到底是怎麽回事,且先跟我說說。”

  他自言出身“道門”,但並未習慣用“貧道”自稱。

  馮煜手上使力,然而讓他尷尬的是,老婦年紀雖長,常年勞作卻頗有力氣,加之懇求心切,他這單薄孱弱的身軀力道竟還比不過對方,差點憋紅臉硬是沒能扶起對方!

  所幸老婦心憂孫兒,卻沒完全失了方寸,聽到勸告立刻回身把狗娃挪到身前抱著,馮煜趕緊出手,一塊幫著進了大殿,總算沒有泄露底細。

  他暗地裡自個兒松了口氣,忙挪來兩個蒲團墊著,讓老婦小心地把狗娃放下,又問她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老婦人眼睛泛紅,言語哽咽:“老身也不知狗娃是怎麽了,隻老身剛剛回家,便撞見他躺在地上喊腹疼,眼看他痛得要背過氣去,老婦尋醫也來不及,隻望道長能大發慈悲救救狗娃!”

  山神廟舊址在城東偏僻處,距離醫館遠著呢。老婦家貧,住在道觀附近,孫兒狗娃突發急症,她怕轉到醫館人都沒了,隻得來尋觀裡相助。

  近些日裡,清風觀也積累了一些名氣,不少人到觀裡上過香、求過符。老婦人消息靈通,知道觀裡的符十分靈驗,觀主也是個有本事的,不像其表面看來那般不可靠。

  “莫慌莫慌,”馮煜一面安慰她,一面解開狗娃衣裳,打算先憑自己眼力瞧瞧,“正所謂‘救人一命勝造——’咳咳,那什麽,反正你到了我這兒,神像面前不說假話,我會盡力幫你的!”

  想他道門仙神,口裡老是掛著佛門禪機算怎麽回事兒?剛剛差點口順,說出佛門“浮屠”來了,得虧收得快。

  不過以老婦人如今焦急模樣,只怕也不會在意。

  而詢問病症,也是因為“南鬥主生,北鬥主死”,“廉貞”更是“殺星”,雖說馮煜符紙靈驗,可若能問明緣由,對症下藥,屆時該“回春”便“回春”,該“驅邪”便“驅邪”,豈不事半功倍?

  當然,實在問不清時,馮煜也只能“回春”、“驅邪”並用。

  只是“回春”非他所長,效用未必絕佳;“驅邪”倒是術業專攻,頗有心得,厲害得很。

  且說馮煜解開狗娃衣裳,露出肚腹。只見自胸口以下,狗娃腹脹如鼓,觸之渾圓緊實,皮膚泛青且薄得讓人心驚。馮煜伸手摸了摸,隻稍稍用力,狗娃便迷蒙喊疼,老婦人越發心焦,眼裡的擔憂幾乎溢了出來。

  然這一摸,馮煜倒先松了口氣。

  還好,沒覺察到陰氣、妖氣,可以排除鬼魅、妖邪侵害。馮煜眼下驅魔的手段終歸糙了些,成年之人倒也無礙,根基扎實受得住。眼前狗娃才幾歲,驅魔哪怕溢出些許力量也足以留下後遺症。

  “他之前是誤食了某物麽?”馮煜又問。

  老婦人面露愧疚,訥訥道:“老身看到狗娃,他就這樣了,到底發生了什麽,老身、老身也不曉得。”

  “唔。”

  馮煜微歎,心中道,如此就沒別的法子了,先以“回春符”固本培元,穩住傷情。只是神力屬性相悖,此符效力難治絕症。方才通過觀察,馮煜估摸著狗娃應是誤食某物,抑或是腹中生蟲,可再用一張“涕靈符”,祛除體內病邪。

  “你在此等我片刻。”

  馮煜轉入殿後,不一會兒端了碗水出來,道:“抱上狗娃跟我來。”老婦人連忙抱著狗娃緊跟過去,馮煜領著她們到了殿外,在院子裡尋到把鐵鍬,然後走到殿外院子角落,隨手把鐵鍬拋在腳下。

  “我先用兩張符,再觀後效。”馮煜肅色道,“不管效用如何,符用下去,至少能保他暫時無虞。”

  老婦人連忙點頭:“還請道長施救!”

  馮煜不再說話,信手抽出張符紙,塞入碗裡。那符紙入水即燃,頃刻間消失無蹤,驚異的是符紙燃後卻不見灰燼,碗中水清如故。若非親見,幾乎無法確信方才有張靈符化在了水中。

  那是“回春符”,基於馮煜水平,“回春符”處在“遇事不決使一張,未必有效,必定無害”的尷尬地位。使了“回春符”,馮煜又取出“涕靈符”,正欲塞入碗裡,忽地猶豫了一下。

  “涕靈符”祛除軀體病理邪穢,以馮煜神力加持,效用不似“回春”低糜,那是端的厲害!考慮到狗娃年弱,整張符靈力太盛,他怕是受不住,遂用嘴咬住符紙,扯下三分之二,隻余三分之一塞入碗裡。

  眨眼間,靈符燃起火焰,轉瞬消散不見。

  而符中靈力卻已融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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