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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自己捧上神壇》【三十七】 播傳神道,馮道長再起征程
  沐天英乃是一位劍修。

  其人也如劍一般,鋒芒畢露,同時直來直去沒什麽心計。

  因為修士之中,劍修最善攻伐,再加上“奉神派”修士原本就威壓同等修為的其他人,故沐天英自修行有成以來,皆是站在同輩身前之人。久而久之,自然養出一股青年人的傲氣。

  由此,可知此次仙佛棄世,於他影響何等巨大!

  他這柄鋒芒畢露的劍,險些都因此折斷,璿璣道長一年來始終將其帶在左右,想來也有寬慰之意。然而短短一年,雖讓沐天英不似最初的沮喪,可仍自有些難以釋懷。

  馮煜起初對此並不能準確理解,直到最近與師兄有過深談,再加之到嶗山來,見得多了,逐漸領會了“奉神修士”與仙神的關系。簡而言之,二者實屬互惠互利,修士借用仙神之力修仙求道,平日中供奉、禮敬乃至遵從教義,已是償還了神力借用之代價。

  故此,仙神莫名地消失無蹤,將修士辛苦攢下的“家業”棄置不理,哪怕修士還能收拾殘局、鼓起余勇卷土再來,仍然無法輕易釋懷。因為在規則之中,他們付出過代價、勤勉修行方才能夠自如運用的些微神力,是要一直到登仙飛升,它才會完成使命回歸。

  如今半途棄置,前所未有,也難怪天下修士惶惶不安。因為此事深思是會引發深層恐懼的——若上界仙佛尚且會莫名消失,他們這些餐風飲露、勤修不輟,終其一生追求的長生久視,又有何意義呢?

  此念一動,怕是會引得道心崩塌。

  故而似沐天英這般,一時無法釋懷轉為“修真”之道,並非心性不夠堅毅,而是隱約的道途迷惘,引得他們道心崩亂。此為劫難,璿璣道長深知此事,故將衣缽弟子帶在身邊,時時勸勉,亦有警惕照料之意。

  如今力量歸複,沐天英隻覺胸中鬱鬱之氣盡去,情不自禁地驅劍演練了一遍劍訣,盡舒胸臆。此也並非其人如此執著於力量,同樣有“前路未絕,只是崎嶇”的領悟,故而道心漸穩。

  璿璣能覺察到這一點,更能覺察到沐天英自得而複失之中隱有領悟的變化,不由心懷大慰,笑意盎然地看著弟子演練劍訣。有了那般發乎內心的力量,哪怕眼下馬上再遭遇一次仙佛棄世的劇變,其人也不會再似之前的惶恐。

  泓明亦饒有興致地旁觀。

  “神霄派”三宗,北蒼山、嶗山、明月山,傳承各有傾向,也有異同。譬如三宗皆有“神霄派”最負盛名的“神霄雷法”、“五雷法”,同樣三宗各自差異也頗為明顯。

  似沐天英這般劍訣,明月山就截然不同。

  比起純粹而一往無前的劍修,明月山的劍訣,則更加傾向於“馭劍”,乃是“驅物”之中的一種,劍法技巧並不擅長。此也是為何傅煦、傅辰兩個沒有自小便習練劍法,聰慧機敏的傅辰見了藺虎刀法也十分感興趣的緣故。

  璿璣道長滿懷欣慰,泓明師兄旁觀佐證,唯馮煜此時忍笑忍得頗為辛苦。孰能想到,眼前英武過人、鋒芒如劍的嶗山高徒、道門劍修,竟也會有心神失守碎碎念的時候?

  更讓馮煜驚詫的是,原來在起壇普告、虔誠供奉時,其人未曾中斷前的諸般心緒竟也會隨著普告禱文一並上呈!方才沐天英從頹喪、自怨自艾,到陡然失而復得後的歡欣振奮,以及對馮煜自己進行腹誹的小心思,盡數隨著禱文,為馮煜遍覽。

  馮煜倒不至於因此慍怒,隻覺得此人高冷劍修外表下,

竟也直爽實誠得有趣。  他有些明白為何“奉神派”修士,講究供奉普告之時,應當靜心凝神,驅逐雜念,專心為一。原來前人留下的規則,從來都是有道理的啊。

  馮煜在操縱元神真身,反饋他人時權限不高。

  如今僅能做出“準”與“不準”兩個抉擇。譬如,他欲將“大衍伏魔真君”恩賜播撒到別人身上,這是無法完成的。只能如沐天英、泓明師兄那般,先向元神真身呈上禱文,而後馮煜做出抉擇。

  如此,馮煜意識到“灰石神印”的作用。

  代表著“權限”的“神印”,如今只是最低層級,已然不夠。別的不說,單是世間若有人在普告禱文中予以褻瀆,馮煜甚至無法順著禱文做出懲處,因為他能做的只有“準”與“不準”!

  世人畏威懷德,若仙神僅有“恩德”,不足以使人敬畏,那麽定然也會影響到信眾的傳播。

  積攢香火,提升權限,凝聚出新的“神印”!

  馮煜對此上了心。

  “咻~”

  閃爍金光的仙劍回返,極具靈性地落入沐天英背後劍鞘之中。隨即他颯地掠身而動,撲通一聲拜在璿璣道長面前:“師父,弟子不孝,累您勞心費神了!”

  璿璣道長呵呵輕笑,目光裡帶著柔和:“經此一遭,你可曾有所領悟?”

  沐天英的劍訣仍是那般凌厲,可唯有那雙眼,比以前純粹的鋒銳多了許多深邃:“師父,弟子——”

  璿璣道長擺擺手,道:“你有收獲即可,無需一定要說給為師聽。先起來吧,經此一遭,為師倒也不必時時擔憂你過剛易折,有道是百鍛成鋼,仙道求索從來不是順風順水就能做到的啊。”

  沐天英懇切頓首:“弟子謹遵師父教誨!”

  璿璣道長輕輕拍了拍他臂膀,謂道:“既然你實力恢復,此次便隨你師兄一道下山吧。‘五通神’勢大,切記凡事深思熟慮,莫要莽撞!”

  沐天英應允,隨即又來到馮煜跟前。

  對於眼前這位修為低微的師叔,沐天英心緒頗為複雜,可若是自行回想,從一開始於對方的輕忽都是出於自己,反倒對方落落大方不計前嫌,單此胸懷氣度的確勝過自己許多。

  沐天英頓首而拜:“天英,多謝馮師叔成全!”

  “哈哈哈~”馮煜抬手虛扶,“天英無需如此,我不過是居中稍作引薦,最終還是看你自身!”此人愛憎分明無甚心機的淳樸性子,馮煜還是能夠欣賞。不過兩人到底無甚熟悉,沐天英再拜之後,便退了開去。

  今日沐天英法壇普告,觀者甚眾。

  其中許多都是“奉神派”修士,有了沐天英的榜樣,知曉苦修實力能夠失而復得,人人都振奮起來。雖說他們知曉自己不可能如沐師兄那般,受明月山的前輩特地關照,可即便是自行完成“奉神”的齋醮儀式,也最多不過一個多月。

  那意味著,一個多月之後,他們也能尋回自己的力量!

  隨後幾日,泓明師兄相助嶗山,在神殿之中樹起了“大衍伏魔真君”的神壇,主殿更名為“九宸殿”。雖說璿璣道長並未尋到九宸中其他星君,但也在殿中設立了相應神壇,只是將“廉貞星君”放在主位。

  自璿璣道長親率門人弟子,於九宸殿禮香供奉,馮煜幾乎能清晰地覺察那股冉冉而上的香火!

  他的推斷並沒有錯,越是道行精深的個體,禮敬時供奉香火願力遠勝凡俗百姓。單隻一次,嶗山上下三十余人燃奉的香火願力竟達到了四十余份,甚至超出了嶗山弟子的數目。

  其間,馮煜動用“神印”輔助修行消耗部分,算上此次增加,竟一瞬又回到了八十九的數,幾乎與從石堰村離開時相當。而且可以預見,等到“大衍真君”的神名在道門三派十二仙宗傳播開來,又會有一筆香火進益!

  哪怕不如嶗山這般虔誠禮敬,憑各宗門弟子的數目,也將會是極為可觀的進益。屆時若能達到“五百”之數,正可用來凝聚新的“神印”,解封權柄!

  於是乎,眼下這一部分香火,馮煜沒打算存留。

  在修為突破“氣動”,達到“攝思”之後,他還沒曾消耗香火借用神力,直接使“攝思”積累圓滿,如今正好完善。另外,嶗山之後,馮煜便不打算立刻返回明月山。

  如今修為略有所成,馮煜想親身遊歷四方,見一見這個世界真實面貌。

  馮煜身具不凡符籙,亦有基礎道術、咒法護身,對付尋常的妖物鬼怪已不在話下。只是“神印”如今空著,他可以再選一門尚未掌握之法,載入其間。馮煜深思熟慮之後,決心選擇一門難度極高,卻適用極廣的法訣,當做保護自身的絕招。

  法訣名為“先天八陣演繹”,修士掌控之後,可禦先天八卦之變,在任何情境下都能尋到妥當的應對措施。此訣通常“練氣期”開始修行,要到“築基中期”左右才能掌控,運用自如的話幾乎要“築基圓滿”。

  馮煜取巧掌握了此訣,可由於法力低微,也的確如他預計那般只能當做保護自身的絕招。“八陣演繹”消耗不菲,馮煜大概能禦使一兩次變化,就得耗盡法力。而且為了將此訣載入, 馮煜足足耗費了香火願力五十七份,剛剛充沛的香火池瞬時又乾癟了下來。

  至於“請神術”,自石堰村後,此術已被泓明師兄斥為禁術。

  若他修為不到“築基”,局勢不到生死存亡,萬萬不可使用此術!

  如是,數日之後,泓明與馮煜向璿璣道長辭行。

  離開嶗山地界之後,泓明道長將紫金葫蘆從雲天降落,把馮煜放了下來:“師弟,你當真要自己走回明月山?”

  馮煜點頭,認真地道:“沒錯,師兄,我想親眼看看如今世道是什麽模樣!”

  泓明笑著頷首,道:“如此也好,你雖說修行日短,卻已有自保之力,遊歷四方增長閱歷正當其時。不過,師弟,世間險惡不止存乎於妖魔鬼怪之中,你獨自遊歷在外,切記謹慎小心!”

  接著取出三道折疊為三角的靈符,道:“這三道符中有為兄留下的法力,危急時你將其激發,應當可保一時無虞。切記若遇強敵,莫要莽撞,你對付不了的敵人,不代表為兄也對付不了,大可直接回明月山來,知道麽?”

  馮煜心中暖流湧動,灑然笑道:“師兄,我都記下了!”

  “嗯,”泓明深知“玉不琢不成器”,也不贅言,道一聲“自行保重”,遂祭起紫金葫蘆,呼地卷起勁風破空而去,眨眼便只剩一點靈光消失在天際!

  馮煜獨自留在了原地。

  “呼~”

  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久違的灑脫自由充溢心間,讓他渾身上下都一陣舒泰。放眼四顧,略分辨了一下方向,馮煜大步投西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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