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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自己捧上神壇》【六十七】 京城裡的波雲詭譎
  馮煜看著來人,頗感驚訝。

  他沒想到居然在距離京城不遠之處,遇上了青州有過一面之緣的項原。

  只見項原滿臉激動,不待那馬車停穩便一躍而下,幾步奔近,長身作揖:“恩公,沒想到會在此處遇見您!若非有您相助,項某早已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此前欲尋恩公拜謝,左大人卻言恩公早已離去,如今遇上可謂天意!還請恩公在上,受項某一拜!”

  馮煜扶住了他。

  聽他提到“左大人”,遂問:“令公子可是安然回返了?”

  項原連連點頭,道:“左大人破獲黃河幫畢萬慶擄掠幼童一案,犬子也順利歸來。正是從左大人出得知真相,方才知曉恩公盛舉,一直銘感於心!”言說之間,馬車上又下來一個抱著孩童的婦人,正是項原之妻。

  項夫人也受過馮煜恩情,抱著孩子便上前見禮。

  馮煜頗感無奈,勸慰道:“如此天寒地凍,別讓孩子受了涼!兩位的謝意我已盡知,不必再如此客套,快回馬車上去吧!”

  項原也擔心項夫人與他那幼子的身體,遂讓他們先行回到馬車,他自己在雪地裡與馮煜說話。馮煜也通過與他交談,知曉左千鋒在他走後,聯絡沂縣縣衙將收尾瑣事做得頗為妥當。

  那些被擄掠的孩童,已盡數安然歸家。

  左千鋒押著以黃河幫畢萬慶為首的罪犯北返京城,算一算時間,竟比馮煜還先到了京城。項原得知馮煜亦往京城,不由分說,熱情相邀同往。

  此地距離京城已不過一兩日的路程,他並不需要急於一時,馮煜想了想答應下來,放緩些速度從旁領略一下大乾京師的繁榮倒也無妨。

  他拒絕了項原讓出馬車的提議,只要了匹馬,與那些隨行仆從一般慢慢悠悠地往京城而去。

  雖說天下各地亂象已顯,百姓生存維艱。可在順天府,仍有繁榮景象。隻那官道,比之青州就寬敞平坦得多。哪怕冬日下雪,雪霽之後官府便會組織人手,將官道疏通,來往行人客商皆不會因為道路耽擱行程。

  項原對馮煜感激萬分,一路之上畢恭畢敬,熱情招待。

  一日過後,他們步入京城范圍。

  午時馮煜與他們在京城外的縣鎮用飯。雖是城外郊縣,可那街道、商鋪繁華興盛的程度卻能與別處的城市相比。用飯過後,馮煜騎著馬,隨行隊伍又趕了一個時辰的路,前方豁然一座巍峨城池映入眼簾!

  大乾京城!

  那城樓高聳佇立,恢弘大氣,單隻城牆就有十丈之數,城樓更顯壯觀!遠遠望去,京城便如威嚴的巨獸,匍匐在蒼莽大地之上。四方官道寬闊平坦,形成京城的數條脈絡,哪怕是冬日,官道往來商旅亦是絡繹不絕!

  馮煜勒馬而立。

  他的雙目之中閃爍清光,正以道門“望氣之術”觀那京城氣象。

  但見恢弘皇城上空,磅礴氣運匯聚,形成如同山嶽般巍峨龍形盤踞在蒼穹之下。那龍形軀體稍顯渾濁,龍首之上也似浮顯暮氣,可整個龍軀卻仍自厚重威武,磅礴壯麗,果如當初璿璣道長所言,大乾之氣數,尚未走到末路。

  若如此,那麽璿璣道長的提議的確堪為良策。

  要是能夠取得大乾官府的信任,拓展大衍伏魔真君的信眾將會更加容易,屆時他便能在較短的時間裡,聚起更為強大的力量,以應對那逐漸動蕩的世間亂象。當然,這其中也得有個前提,便是所選之人堪稱賢明,能真正做個勵精圖治的中興之主,

否則馮煜可不願助紂為虐。  項原在京城戶部做京官。

  官職不大不小,也有座府邸。馮煜原本打算到了京城,便與他告辭,項原盛情難卻,邀他小住兩日不遲。如是一同入城,沒走多遠,只見前方圍聚著一群人,人群裡面的牆上貼著布告,布告下方還有官差把守。

  圍觀眾人讀了那布告文書,一個個盡顯動容,議論紛紛。

  馮煜坐在馬背上,目力又遠,自是一眼看見布告內容,粗略瀏覽完畢,不由驚訝地“咦”了一聲。項原也騎著馬,他卻看不了那麽遠,只知道一群人簇擁著議論什麽,遂笑道:“那麽多人擠在一處,也不知布告上說了些什麽。”

  馮煜看了他一眼,道:“是當今皇帝降旨申飭太子的文書布告。”

  “啊?”項原愣住,接著神情劇變,“皇上降旨申飭太子殿下?怎會如此!道長還請少待,此事關系重大,我得知曉內中詳情!”

  他正欲翻身下馬,馮煜卻拉住他。

  “布告之下人潮如織,你哪裡擠得進去?還是我直接讀給你聽罷。”

  項原望了眼擠得嚴嚴實實的人群,醒悟過後苦笑揖手:“那便有勞道長了!”馮煜搖了搖頭,示意無妨,接著便憑借過人目力,遠遠地將那布告一字不漏地讀完。

  項原的表情變化劇烈。

  尤其是在聽到諸如“暴虐”、“不賢”、“寡恩慳吝”這類言辭之後,更是面沉如水,眼裡擔憂溢於言表!試問,被今上冠以如此評價之人,能擔負得起繼承大統的職責麽?

  何況那不僅只是藏在深宮裡的批評,而是直接降旨申飭,公布給了天下人知曉!當今聖上的意圖自也顯露無疑,那太子之位,怕是在近期要出現風波了。自古以來,凡是涉及廢立者,皆會形成不可忽視的風暴。

  項原在京城做官,似此權力漩渦,如何能避得開?

  他幾乎是強打精神,在隨後招待著馮煜往自己府上而去。當他把馮煜住處安排妥當之後,連晚宴也顧不上,便先自告罪,離府前往拜訪熟稔同僚,以探聽近來京師發生的大事。

  有意思的是,馮煜本以為今晚就這般過去。

  沒成想,夜幕方臨,項原回府之後竟吩咐仆從布置了宴席,邀請馮煜共飲。可入宴之後,項原卻只是一味飲酒,沉默寡言,顯出從未有過的失態。

  馮煜何等敏銳,他一眼看出項原出門歸來之後,便一直處在心神失守之境,想是探聽到某種出乎預料的消息,以至於備受刺激。結交一場,馮煜不忍見他這般頹喪,揮手讓候在一旁的仆從給項原倒來一杯白水。

  隨即往水中化了張“寧神符”,在其傾杯余飲時攔下了他,道:“再喝就傷及自身了,喝我這個罷。”

  隨手把那杯符水推過去。

  項原也沒多想,滿心苦悶的他取過那符水,仰頭一飲而盡。

  不多時,符水靈力擴散,項原那失守不寧的心神,也在一杯水後逐漸平複。理智回歸,雖仍受那消息刺激,可心緒卻冷靜下來,也立時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舉止何等失禮。

  醒悟之余連連賠罪,馮煜沒受,隻問他道:“到底發生了何事,叫你如此心神難安?”

  項原搖著頭,嘴角扯出難看的笑容,那份苦澀溢於言表。

  “道長乃方位之人,原本不該以項某自家俗事相擾,實是驟聞此事,項某心中迷惘,以至失態!”項原歎了口氣,“項某方才尋到同僚,問清了聖上下旨申飭的始末,原來正是與左大人在青州辦的那件案子有關!項某委實不曾料到,那黃河幫畢萬慶一眾匪徒的背後,指使者居然會與太子殿下有關!”

  “太子?!”

  馮煜錯愕,皺著眉道:“那不知這其中,可有涉及到一個名為‘吳海濡’之人?”

  項原愣了下,問道:“道長說的的‘妙手丹醫’吳海濡、吳大人麽?”

  馮煜頷首,項原卻搖頭道:“這倒未曾聽聞。”

  “呵~”馮煜笑了聲,暫未追問,隻想到他方才痛心疾首的模樣,不由問他,“項大人在此之前,可是站在太子一方的?”

  項原沉默片刻,緩緩點頭。

  馮煜好奇道:“我雖是隱世之人,可也聽過齊王延慶文武雙全、惠王延泰賢明有德,唯獨當今太子奢靡慳吝、傲慢無道,如今出現申飭之事也足為明證。怎麽項大人此前會選擇支持太子呢?”

  項原苦笑一聲,面上罕見地露出羞愧神態。

  頓了片刻,他方才長歎一聲,道:“道長乃是隱世修行之人,涉足俗世不深,故不知官場算計。若要項某平心而論,聖上三位呼聲最盛的繼承人,太子、齊王、惠王,其心性、品德、能力未必有多大的差別。便是賢名最盛的惠王,與太子相比也並不能勝出幾分。之所以出現當下風評如此巨大的差異,乃是當初太子做了一事,無意中惡了士林豪門,徹底失去了他們的支持罷了。”

  “那齊王、惠王的名聲,別人不知還罷,項某身在京城,處在官場漩渦之中,還能不知到底是怎麽回事麽?都只是站在他們背後之人, 相互爭執、宣揚的成果而已!”

  “哦~?”

  馮煜驚訝非常,璿璣道長探聽到的消息,居然有如此內情?

  隨即他又頗為疑惑地道:“既然你知曉這其中爭權奪利的隱情,怎麽突然改換立場,厭惡起那位太子殿下了呢?說不定此次仍是別人的陰謀,而太子只是被算計的呢?”

  項原頓時面色沉鬱,澀聲道:“起初項某也以為如此。可探聽之後,才知青州一案人證物證俱在,大理寺負責受理此案,鐵證如山之下,那太子已當堂俯首認罪!大理寺為皇家尊嚴做了遮掩,才有‘禦下不明’的判詞!”

  “嗯——”

  馮煜驀地感覺有些頭疼。

  爭權奪利可不是他願摻和之事,如果事情真相果如項原所言,豈不是意味著三個繼承人裡邊俱是一丘之貉?要讓他參與到其中去的話,馮煜更寧願直接舍棄這條道路,大不了學那佛門“降龍羅漢”下界的“濟公和尚”一般,遊歷四方,蕩盡不平事來得痛快呢!

  當然,兼聽則明、偏聽則暗。

  事實到底如何,還得他自己去求證一番。

  故馮煜岔開話題,隨口問道:“對了,你可知那位左千鋒左大人,現今如何了?”

  項原還當真知曉此事,回道:“左大人探案有功,已被聖上下旨,榮升‘玄衣衛千戶’之職。”

  馮煜笑著說道:“呵呵~,那還不錯嘛。以後再見到他,豈不是得喚他‘左千戶’——哎,‘左千戶’?!”馮煜驀地瞪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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