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伶從小相信一個道理——男人要想有出息就得沒有感情,就要視女人如金錢,視金錢如糞土,可他偏偏又沒有自己想的那樣無情,所以認為這二十年來的一事無成大多是性格惹的禍,但不管怎麽說,他還是蠻喜歡自己的性格,起碼有一點大多數男人丟掉的溫柔。
只可惜,自從他將妹妹養的魚丟進不鏽鋼盆裡醃了一晚上後,那點難得的溫柔也給妹妹剝奪了。
於是,他就只剩一家還算大的書店,拋去各項費用一個月勉強掙個兩萬出頭,這種收入只要不是大手大腳去用完全可以過的滋潤,只可惜沐伶還有妹妹要養,因而也沒有什麽存款。
這天天氣不錯,冬末春初溫度適宜,沐伶跟店裡打工的小姐姐吩咐完便上街買菜去了。
他叫了輛出租車,師傅是個頗為暴躁的中年人,邊開邊罵,罵的這世界上沒一個好人,說什麽年輕時學校打球對面前鋒都沒這麽晃過他,還說再有什麽鬼探頭一定油門頂上去。
可當他路過一輛公交車,又被熟悉的操作了一番後,車速仍是降,那張嘴仍是罵。
沐伶總想笑,可擔心惹毛這司機真出什麽事,便悶著個頭只顧刷手機,好容易等車停了,他掏出一個老頭帽戴上,瑟縮著下了車。
或許是因為時間還早,整個菜市場都顯得冷清,他踩著無比熟稔的路找到一家肉鋪,肉鋪老板是個頗為富態的中年男人,在男人身邊蹲著她女兒。
“喂,老板,切肉了!”
“小夕,沐伶來了,你不總念叨他麽?去給他切肉,爹這兩天腰疼懶得動。”
被叫夕兒的女孩頓時紅了臉,嬌嗔的瞪了眼男人卻也不反駁什麽,利索的起身到肉案前拉過一塊新鮮的豬肉,嘿嘿笑著:“要多少?”
“十斤,八二著分。”
“奧。”
夕便拿刀砍了起來,但這丫頭手法太生,力氣不夠,肉沒切好反倒有肉沫飛到了沐伶臉上。
“爹!你快來,我不會切!”
沐伶尷尬的笑了笑,扯了案台旁的紙巾擦臉,喃喃道:“高中畢業不讀啦?”
“不讀了,我爹不讓我讀。”
“嘿!你這倒霉娃兒。”男人推開夕兒,邊打量著沐伶邊動起手來:“這娃兒不愛學,我嘴說爛也哄不了,什麽時候你把她接回來就好。”
“叔,煙灰。”
“不礙事,你拿回去多洗洗。”
沐伶也不回答之前的問題,愣愣的等他切完,接過後付過錢便灰溜溜的跑了,不知走了多遠,他還總覺得能聽見男人給自家女兒做媒的聲音。
“怪得很呐!”
沐伶長歎了口氣,拎著肉,盤算著能吃多久,沿著馬路打算走回書店。
春初早上九點鍾就能感到明顯的熱意,沐伶走了十來分鍾就摘下了帽子,拎肉的手也大方的探出袖管,又走了一段距離,他明顯覺得熱,於是拽開拉鏈。
一陣風吹來,他心裡躁燜散去不少,忽然覺得餓了。
環顧四周,形形色色的小吃攤讓他嘴裡一陣發酸,最後摒棄以往的早餐習慣,買了一袋四個紅燒雞腿和一杯冰可樂,同時加快步子往回趕,打算在雞腿涼透之前好好享受一次。
走上熟悉的街,街那頭就是自家書店,他漸漸放慢腳步,吐出一口口化為白霧的熱氣,遠遠就看見自家員工蹲在門口給盆栽澆水。
他舉起手剛要打個招呼,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微弱的呻吟聲。
沐伶登時愣住,仔細去聽,發現聲音是從旁邊的巷子裡傳來的,下意識以為是空調外機發出的聲音,可細細分辨,似乎是動物發出的?
他猶豫片刻,正巧瞥見一旁的牆上有根鐵釘,索性將肉掛了上去。
走進巷子,地面上是一層雪化開又凝結的冰,沐伶走了兩步差點摔個骨碌,他隻好扶著牆走,隨著走進巷子,那陣微弱的呻吟聲越發明顯,直到在一個空調外機後看見一撮雪白的毛發。
“原來是隻狗……”
沐伶嘟囔了聲,打算把自己買的雞腿犧牲一個,可當他走到外機旁,猛然發現那隻狗似的生物竟有三個頭顱,仿若神話中的刻耳柏洛斯,他驚得轉身就走,卻被三頭犬擋住了去路。
那三隻犬首面相猙獰,朝沐伶無聲的咆哮著,鋒銳的獠牙仿若一排尖刀,其上的寒芒讓令人不寒而栗。
他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就這樣僵持下來,漸漸發現眼前的生物似乎沒有敵意,它的目標似乎是自己買的雞腿?
沐伶猶豫片刻,解開塑料袋將雞腿全部丟到三頭犬的腳邊,果不其然,對方當即低頭咬住一隻。
見狀,沐伶長松了口氣,打算從另一邊走出巷子繞路回去, 之後再決定要不要報警處理這件事,說不定這隻狗只是基因突變什麽的。
如此想著,他轉身跑了起來,數十米的距離不知摔了多少個跟頭,好容易出了巷子,發現褲腿上滿是蹭的雪漬。上身的外套更要狼狽,不知被什麽東西豁了個大口子。
“哎……”
抬腿要走,卻被什麽拽住了衣服,沐伶回頭去看,當即有些懵。
身後是一個滿頭銀發的女孩,估摸著有十五六歲,卻比同齡人矮上許多,她高高昂著頭與沐伶對視,白淨的手上抓著一隻雞腿,在她身旁,是兩個和她容貌相差無幾的女孩。
沐伶感覺出自己的心臟跳的厲害,簡直要從胸膛迸射出似的,他發現巷子裡的三頭犬已經消失不見,很可能,眼前的三個女孩就是剛才的三頭犬。
他自小就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經歷這麽一出,當下真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你們是什麽人?”
“什麽人?”站在中間的女孩昂起頭,重複了幾個字,眼神裡滿是不解。
“能聽懂我的話嗎?”
“能聽懂我的話嗎?”
女孩清晰的重複道,似乎在學習語言,說罷,她一隻滿是油漬的小手拽住沐伶衣角,纖弱的胳膊揮了揮,似乎打算在他身上再晃下幾個雞腿來。
沐伶頭都大了,思量片刻後伸出手指著女孩鼻子,一字一句道:“你有名字嗎?”
女孩許是聽懂了,點了點頭,說:“柏珞珞梅絲。”
“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