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兒江之上。
陽光明媚,波光粼粼。
一艘巨大的樓船橫貫在江面之上,江道兩側,盡是旌旗蔽空,披堅執銳的甲士井然有序的站成一個方陣,目視前方,臉上都是堅毅的神色。
按照之前定下的規矩, 吳越雙方都將派出五十人隨行,一同登上這艘樓船。
江岸,越王允常目不轉睛的盯著正在登船的慶忌等人,暗自數了一下,約莫是五十人之數。
不過這艘樓船是屬於吳國序列的,慶忌若是執意難免謀害他的話,想必早有更多的刀斧手藏在船上。
隨即,允常又轉念一想, 以慶忌的勇猛,貌似即便不以人多勢眾欺負他,依靠自身的武力值,照樣是能擒殺他允常的!
杞人憂天,杞人憂天矣!
允常將腦海中亂七八糟的想法通通拋之腦後,隨後領著大司寇鹿鳴等人緩緩的登上樓船。
甲板之上,早已設置座席,供給賓主落座飲宴。
“越王!”
作為主人的慶忌首先招呼一聲。
“哈哈哈哈!寡人早在會稽之時,便聽聞吳王相貌堂堂,威武不凡,今日一見,當真是名不虛傳也!”
允常故作隨意的作揖道:“吳王,寡人這廂有禮了。”
“越王不必多禮,請上座!”
慶忌一把抓著允常的手臂,親自將他引到上首的位置坐下,隨後自己則是坐在一側。
平起平坐!
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
允常深知吳強而越弱,故而放低自己的姿態,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各自落座後,慶忌又拍了拍手, 命士卒送上酒菜,開始飲宴。
“越王,此番禦兒江之會,寡人臨時起意,不及妥善籌劃,招待不周之處,還請越王多多擔待。”
慶忌笑吟吟的道。
“哪裡哪裡。”
允常搖搖頭道:“得吳王盛邀,寡人倍感榮幸之至!”
“吳王若是不嫌棄,欣賞一下我越國的舞樂如何?”
“善!”
慶忌並沒有拒絕。
畢竟,王公貴族們的飲宴,這項娛樂活動若是少了美酒佳肴,少了絲竹之音,少了舞姬的曼妙舞姬,未免顯得過於單調!
這一次,慶忌的真正目的是出巡吳國各地方,而非只是為了與允常會於禦兒江,所以根本不會準備舞樂。
慶忌此舉,正是想試探一下,允常的底線何在, 敢不敢凡事都跟吳國對著乾?
事實證明,允常是識時務,有大局觀的。
對於慶忌的一些過分要求,他甚至都能一一接受。
接著,伴隨著舞姬搖動曼妙的腰肢,一顰一笑,水袖飛舞,琴、瑟、箏、編鍾等樂器,也都在樂師的演奏之下,傾瀉出一種婉轉動聽的音符,讓人禁不住沉醉於其中。
不得不說,越國的舞樂,比之吳楚兩國的舞樂,多了一些柔性美,使人感到十分的舒適!
“越王可知,寡人此番邀越王你會於禦兒江,所為者何?”
“這……還請吳王明示。”
允常的確是想不通,慶忌邀請自己會晤,究竟有何目的?
弭兵?
結盟?
吳越兩國早已訂立互不侵犯的盟約,慶忌沒必要多此一舉的跟允常會盟,重修於好。
而唯一的解釋,就是慶忌打算對允常不利,試圖謀害允常……
慶忌若是知道允常此時的想法,定然會嗤之以鼻的。
慶忌不是一個死板的人,但能堂堂正正的擊敗敵人,也絕不投機取巧,使用陰謀詭計坑害敵人。
謀害允常?
慶忌還不至於使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越王,令嬡季蔻,是寡人的妻子,吳國的王后,歸根結底,越王是為寡人之嶽丈也。寡人若與嶽丈素未謀面,豈有此理乎?”
慶忌假惺惺的道。
聞言,允常忍不住心生鄙夷之情。
這都是慶忌的借口!
嶽丈?
女婿?
慶忌與允常之間的確是有這一層關系存在,只是國家社稷當前,所謂的翁婿關系壓根兒就是無足輕重的。
像上一次,越國就趁著吳楚兩軍鏖戰於鴆茲,大舉進攻吳國,允常又豈能念及情分?
不過,慶忌敘吳越之好是認真的。
“再者,寡人以為,吳越兩國,國人同宗同源,一衣帶水,源遠流長也。在大周尚未定鼎中原之前,吳越之地,尚屬荊蠻山越混居之所,不服王化!”
“至我泰伯奔荊蠻,建立勾吳,汝越國也被封於會稽,以奉守禹之祀。文身斷發,披草萊而邑焉,吳越皆敬奉周天子為宗主,其方言、文化、習俗大體相同也。”
頓了頓,慶忌又緩聲道:“越王,吳越之好,彌足珍貴也。”
“何以近數十年來,吳越兩國相互攻伐,以為世仇?”
聽到這話,允常頗為尷尬的笑道:“吳王,寡人確實不知。”
“此皆楚人之功也!”
慶忌擲地有聲的道:“是楚人挑撥離間,使吳越彼此征伐不休。吳越兩國,山川異域,風月同天也!”
“兩國本該如同兄弟,親如一家,何以將彼此視作敵寇?”
對於慶忌的這一問題,允常實在不便回答,只能尬笑不已。
吳越兩國親如一家?
慶忌怕不是還活在夢裡!
現在的天下,乃是大爭之世,強則強,弱則亡,不進則退。
越國地處南蠻之地,擴張方向,除了北方的吳國,就是南面的百越、三夷。
向南方的不毛之地擴張,對於越國的利益不大,而向北方的吳地進取,越國又是有心無力……
所以,此時的越國實際上處於一個十分尷尬的境地。
但,作為越王的允常十分清楚,一旦坐視吳國繼續強大起來,最後遭殃的定然是越國。
允常可不想成為亡國之君!
“吳王, 現在吳越兩國,可不是親如一家乎?”
允常一臉恭維的神色笑道。
“吳越結為兄弟之邦可矣。手足之情,何以互有防范?”
慶忌微微一笑道:“越王,實不相瞞,寡人欲同越王你達成共識,削減邊塞之師。”
“以禦兒江為界,百裡之內,吳越兩國之軍不得過千人,並互設官吏監督,如何?”
“這……”
聽到慶忌的這番話,允常不由得遲疑起來。
慶忌此舉,究竟有何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