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稟大王,臣以為,可退,可攻。”
“何解?”
聽到范蠡這模棱兩可的答覆,慶忌頗為狐疑。
雖說,像范蠡這樣的經天緯地之才,大多喜歡賣關子,但是絕不會忽悠慶忌。
只見范蠡微微一笑,道:“大王,我吳軍若要退出蜀地,未嘗不可。然,趁此機會,大王可迫使蜀人臣服,蜀君自去帝號,向吳國年年納貢,歲歲入朝。”
“並如我吳國其余附庸國一般,其國都之側駐扎吳軍,執政大臣是為吳人。行吳法,習吳文,練吳卒,使其國內一切幾乎等同於吳國!”
“此外,大王還可迫使蜀人賠償我軍在戰事中的一切損失,或奴隸,或金錢,或糧米,或布帛。”
慶忌聞言,不由得輕笑一聲道:“范蠡,這樣苛刻的條件,恐怕蜀人不會答應。”
“不答應?”
范蠡笑吟吟的道:“大王,以臣之見,蜀人一定會答應。至少蜀國新君,一定會答應。”
“若攻,又當何如?”
慶忌十分的了解范蠡。
知道范蠡口中的“攻”,絕不是簡單的繼續進攻蜀國,而是有著更深一層的用意。
實際上,正是如此。
范蠡低著頭道:“大王,若攻,臣請大王聯合秦國一起滅蜀!”
“以而今之時局而言,秦人斷然不會坐視蜀地為我吳國吞並,因此在必要時刻,秦國定會出兵救蜀。”
“既如此,大王何不與秦國一並分蜀?”
現在的蜀國,似乎是成了一塊香餑餑。
慶忌有心吞並巴蜀之地,秦伯嬴寧又何嘗不是?
只不過,不同於霸主吳國的強勢,現在的秦國並沒有能力一口氣吞下巴蜀之地,慶忌也不會容忍這種事情發生。
因為秦國一旦吞並巴蜀,勢必成就“王霸之基”,還能借助巴蜀之地的天然地緣優勢,順流直下伐吳……
同樣的,秦人也不能坐視吳國吞並巴蜀之地。
因為,這樣一來,吳國與秦國接壤的地方更多,將會直接威脅到秦都雍城。
昔日吳國吞楚滅鄖,已經讓秦人膽戰心驚了。
這一次吳國要是直接吞並了巴蜀之地,下一步豈非是要開啟滅秦之戰?
“不妥!”
范蠡的話音一落,大司馬伍子胥頓時反駁道:“若是讓秦人染指蜀地,我吳國此番進擊巴蜀之地的意義何在?”
“吳國而今並不缺糧,多有膏腴之地。之所以大王要取巴蜀,只因為巴蜀之地大接壤於秦,甚至是可以隨時威脅到秦都雍城!”
“若我吳國與秦國平分蜀地,白白讓秦人佔了便宜不說,如此優勢,也將蕩然無存!”
聽到這話,范蠡只是搖搖頭道:“既如此,那便退兵,退出蜀地。吳秦兩國,都不得染指一寸蜀地。”
“這……”
伍子胥欲言又止。
這說來說去,范蠡還不是想“慫恿”慶忌偃旗息鼓,就此罷手嗎?
慶忌思來想去,心裡便有了主意。
現在的吳國,要一口氣吞掉巴蜀之地,的確不難。
只是,吳國這一回算得上是順勢而為,滅亡巴蜀兩國的準備並不充足,所以而今看起來後繼乏力。
一旦秦人參戰,聯合蜀軍對付吳軍的話,吳國有可能會被拖入到戰爭的泥潭當中,白白損耗國力,最後也佔不到多少便宜。
慶忌能做這個冤大頭嗎?
顯然是不可能的。
雖說,這個時候撤兵,慶忌心裡有些不甘,卻也不得不為之。
正所謂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對於滅蜀之事,慶忌可以暫且擱置,等到所有事情準備就緒後,
再一戰滅蜀……想清楚這一切後,慶忌便睥睨了一眼范蠡,問道:“范蠡,你有幾成把握,使蜀人臣服於我吳國,並答應寡人開出的所有條件?”
“至少八九成!”
范蠡信誓旦旦的道:“若大王派子虎前去遊說蜀君,則事半功倍。若大王再派臣前往,告知吳秦兩國有平分蜀地之念,對蜀君曉以利害,則此事必成!”
“善。”
難怪在這個事情上,范蠡信心十足,原來是早就有了打算。
不過,慶忌旋即遲疑起來,道:“范蠡,而今吳蜀兩國交戰,蜀人不講武德,沒有禮義廉恥。”
“你這一次若是使蜀,恐遭不測,寡人不能置你的安危於不顧。”
對於范蠡這樣的國之柱石,慶忌又豈能讓他冒著生命危險出使蜀國?
萬一蜀人一時想不開,殺了范蠡祭旗,慶忌認為屆時自己即便是成功滅蜀,也是虧的。
畢竟,上一次蜀人就殺了吳國使者!
“大王……”
被慶忌這般看重的范蠡, 內心備受感動,跟著向慶忌躬身行禮,正色道:“大王,臣的個人安危,遠不及吳國的興亡榮辱重要!”
“若臣冒險一次,可使吳國收服蜀人,臣……萬死不辭!”
“范蠡,言重了。”
慶忌擺了擺手道:“寡人知曉,你能言善辯,口舌之利世間罕有敵手。然,我泱泱大吳,人才濟濟,說客也不少,何須你一個禦史大夫,國家柱石親自出馬?”
“……”
范蠡沉默了。
慶忌完全是關愛范蠡,這才打算用別人替代范蠡出使的。
只不過,在軍前效力的大臣中,又有幾人足夠機智,且巧言令色?
作為一個優秀的說客縱橫家,巧舌如黃,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這是最基本的素養。
但是,誰能做到這些條件?
“父王,兒臣願往!”
太子恆咬了咬牙,主動請纓道。
反而,他適才站出來,就被慶忌否決了。
“吳恆,你是儲君,不容有失。”
眼下,最適合出使蜀國的人,莫過於范蠡。
孫武、伍子胥、公子熙、太子恆一樣可以,只是他們的身份尊貴,是不可多得的大才,萬一死在蜀人手中,慶忌豈非是悔之晚矣?
“父王,兒臣舉薦一人,可去遊說蜀君臣服!”
“何人?”
“卜商!”
卜商?
卜子夏嗎?
卜商的能力是母庸置疑的。
慶忌還記得,昔日他推行察舉製,在稷下學宮對士子們進行考試的時候,年少的卜商闖入會場,隻為求官,然後得錢為自己患病的母親買藥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