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臣之中策,即立即遣使於郢都,使吳楚弭兵!”
聽到這話,慶忌眉頭一皺。
站在左右兩側的伍子胥、黑夫、熊子丹等人,都是不禁面露詫異的神色。
伍子胥嗤笑一聲,道:“范內史,你說得輕巧。事到如今,楚人豈可善罷甘休?”
“楚人的確不會善罷甘休。”
范蠡低著頭,緩聲道:“是故,吳楚兩國和談,需有代價。大王何不退而求其次,將巢、鍾離之地,盡數歸還於楚國?”
“大膽!”
伍子胥頓時勃然大怒,目光好似要吃人一般,瞪著范蠡,叱道:“范蠡,你竟敢教唆向楚人低頭,將我吳軍將士費盡心力打下的城邑土地拱手相讓?”
“你就不懼因伐楚而死難的將士,他們的在天之靈化作厲鬼糾纏汝乎!”
“廷尉所言極是!”
“大王,請將妖言惑眾的范蠡治罪!”
“巢、鍾離之地,我吳軍付出多少將士的性命,以多少鮮血換來的城邑土地,怎可讓於楚人?”
“范蠡,你怎可憑空口白牙,唆使大王犯湖塗?”
群情激奮!
顯然,伍子胥、黑夫、胥門巢等在前線浴血奮戰的將領,對於范蠡這種“賣國求榮”的做法,深感不齒,大為不忿!
畢竟吳軍為了佔領這些城邑土地,可是付出了近萬士卒的性命!
他們又怎能容忍將士的鮮血白流?
“肅靜!”
關鍵時刻,慶忌不得不出聲喝止,穩住場面。
迫於慶忌作為吳王的威勢,眾將這才義憤填膺的瞪著范蠡,默不作聲。
“范蠡,你繼續說。”
“諾!”
范蠡收拾一下自己複雜的情緒,接著緩聲道:“下策,即如同廷尉之主張,再度從國內征召兵馬,伺機擊敗來犯之楚師,以強勢而迫使楚人屈服,承認我吳國對大江以西之地的主權。”
聞言,慶忌再一次陷入沉思。
范蠡所提出的上中下三策,慶忌都不大滿意。
但,為今之計,只能從中權衡利弊,找出對吳國最有利的一策。
上策,慶忌直接摒棄掉。
因為他不會將希望寄托於他人身上!
再者說,現在的晉國,君權旁落,六卿執政,其中不乏一些唯利是圖的小人,焉能真的出兵幫著吳國伐楚?
在無利可圖的情況下,晉國可不會白白便宜了吳國。
中策,慶忌認為可行。
因為作為穿越者,又是上位者的慶忌十分清楚,戰爭本就是政治的延續,是一種為國牟利的手段而已。
吳國沒必要跟家大業大的楚國死磕到底,不值得。
作為一個新興的國家,吳國充其量只是軍事強國,還不在霸主大國的序列。
雖說,慶忌發動這場戰爭的目的,是為攻下楚國的昭關、群舒、桐、巢、鍾離這片大江以西的廣袤土地,讓吳國得到更大的戰略縱深,以及更為富庶的城邑土地。
但,為了戰事不陷入僵持,吳國避免深陷戰爭的泥沼,慶忌未嘗不可退一步,將一部分城邑土地拱手相讓。
就好似戰國時期,秦惠文王派嬴華與張儀攻打魏國的蒲陽,成功佔領。
戰後,張儀卻趁機勸說秦惠文王把蒲陽歸還魏國,而且派公子繇到魏國去作人質。
投桃報李,在張儀的三寸不爛之舌下,魏國就把上郡十五縣和少梁獻給秦國,用以答謝秦惠文王。
值得一提的是,當時的上郡十五縣和少梁邑,都在秦軍的佔領下,秦國治下,只是時而屬魏,時而屬秦,一直沒有確定真正的主權。
現在吳楚兩國的情況,
與後來的秦魏兩國何其之相似?同樣是在爭奪邊地的歸屬權,吳國雖佔據上風,但楚國也能卷土重來,圍繞著這片地區不斷進行爭奪戰。
歷史,總是有著驚人的相似!
至於下策,慶忌也認為可行。
畢竟能將楚軍打趴下,打服氣的話,慶忌就能以更小的代價,保住自己已得到的豐碩戰果。
“報——”
就在慶忌左右為難的時候,忽而一名小校快步進入行轅。
“大王,斥候來報!駐扎於城父的沉諸梁,已率軍撤往西面,六邑、潛邑的幾千楚軍也隨同撤離!”
一聽這話,包括慶忌在內,一眾吳國將領都不禁面露詫異的神色。
沉諸梁居然不戰自退?
是何道理?
要知道,六邑、潛邑,那可都是楚國的重要城邑,易守難攻的城邑,沉諸梁竟然放棄!
伍子胥皺著眉頭,思索過後,朝著慶忌作揖道:“大王,事出反常必有妖。沉諸梁主動撤軍,必是與囊瓦的楚軍主力在養城一帶,合兵一處!”
“楚人,或有誘我吳軍深入之想法。”
包括治粟內史范蠡在內,眾將都微微頷首,表示讚同。
沉諸梁乃是一代名將,楚國少有的帥才。
換位思考一下,他們若是沉諸梁,能在這個時候放棄六邑、潛邑,不外乎誘敵深入,想吸引吳軍進一步侵入楚國的腹地。
正所謂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慶忌豈能放過這樣擴大戰果的機會?
他決定搏一把,再不濟就是被迫放棄一部分城邑土地!
“寡人決意,令大司馬孫憑率兵二萬人,開拔到居巢邑。”
“伍員、黑夫!”
“臣在!”
“命你二人即刻各率兵五千,迅速攻取六邑、潛邑、英氏,於城父會師!”
“諾!”
慶忌當機立斷。
六邑、潛邑、英氏、城父,吳軍要一口氣打下來,這樣才能在談判桌上,為吳國獲取更多的籌碼。
既然要調集重兵,跟楚軍主力來一場大會戰,慶忌何不把事情做絕?
決定接下來的戰略後,慶忌這才松了口氣,如釋重負的坐在主位上,緩緩的閉上雙眼。
慶忌忽而想起一件事,看向下首的范蠡,問道:“少伯,申包胥可願歸降否?”
“回稟大王,臣與伍子胥將軍已經幾次試圖勸降申包胥,奈何其人冥頑不靈,非但嚴詞拒絕臣之勸降,而且以絕食抗議。”
范蠡一臉無奈的神色,說道:“據看守的士卒交代,申包胥已然三日滴水未進,不吃一粒米飯,奄奄一息矣。”
“申包胥要做楚國的伯夷、叔齊耶?可惜,此等忠義之士,不能為寡人效力。”
慶忌深表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