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縣,張大戶家府門外。
張正道一腳將王三官踹下馬車,又丟給他一匹豔麗的絲綢錦緞,說道:“拿給你娘的,小心抱著,別弄髒了。”
王三官怒道:“張二官,你別太過分。”
張正道懶得理他,下了馬車,踏步進了張家。
王三官站在長街上,憤憤不平道:“王八蛋,回頭定要讓我娘,好好收拾你。”說完,抱著絲綢便轉身往自己家走去。
卻說張正道回府,闊別四個多月,不知道家裡是否還安生,再一想到許久不見的俏金蓮,張正道的心頭有些火熱,這丫頭,來年二月份便過了十八歲,已是大姑娘,可以放心“采摘”了。
只是還沒等他回到自己的院子,便被余氏撞見個正著。
這婦人過了這許久時日,怒氣仍是未消,一見到他那浪蕩模樣,怒氣值暴增,扯住他的耳朵,將他拽往自己的那間佛堂。
“娘,疼……疼……輕點……娘……嘶……”
張正道歪著腦袋,不敢反抗,只能忍著痛楚,一路喊疼,斜著身子,跟著余氏走。
“跪下!”
待進了屋子,余氏一聲怒斥,嚇得張正道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在了冰冷的地磚上,好在衣服穿的多,膝蓋倒是不疼。
“你這個逆子,還知道有臉回來?”余氏一改往日慈愛模樣,橫眉冷對,指著張正道罵道:“還敢逃婚,你讓我張家的臉面,都丟盡了。”
張正道苦著臉道:“娘,我是真有正事去辦。”
余氏被氣笑了,喝罵道:“你能有什麽正事,瞧瞧你那院子裡,弄了幾個小丫頭片子進門,整日鬧得是烏煙瘴氣的。”
張正道剛想開口說話,余氏一瞪眼,嚇得他又閉上了嘴。
余氏接著怒道:“娘好不容易才給你定下來這樁親事,結果你倒好,不聲不響地,離開家裡四個多月,音訊全無,讓娘跟吳家的人,是解釋了一次又一次。”
“你讓娘這張老臉,在那吳巡檢面前,是丟了一次又一次。”余氏說著說著,自己卻先哭了。
張正道慌了,這又是唱哪一出?
“娘,孩兒這就去吳家登門道歉,明日便迎娶吳家小姐進門。”張正道急忙補救。
這時,張大戶聞訊趕來,方才聽到下人稟告,大郎回家了,他扔下手裡的算盤,穿上鞋子,便急匆匆地來尋張正道。
一進屋,看見余氏坐著在哭,張正道跪在地上,張大戶亦是大怒,一腳將他踹翻,指著他大罵道:“逆子,你還敢回來?”
張正道被他這一腳踹的不輕,心中閃過張大戶的身體,已經全好了的念頭,而後便又跪直身軀,解釋道:“爹、娘,你們先別急,孩兒這次真的是有重要的事情去辦,不信,你們看看這個?”
張正道將懷裡貼身收著的那張宣紙取了出來,展開給二老看。
余氏擦了擦眼淚,定了定身,看向那張紙。
“一首打油詩,這就是你說的重要事情?”張大戶氣急敗壞,就想將張正道手裡那張紙搶過去,撕爛扯碎掉。
張正道哪能讓他如意,急忙轉身,站起來就跑,護住這張紙,焦急道:“爹,你別動,這張紙可價值黃金千兩。”
張大戶停住腳步,愣了一下,而後大罵道:“你個小王八蛋,出一趟遠門,還學會哄騙你爹了。”
余氏卻開口道:“拿來給娘看看。”
張正道小心翼翼來到余氏面前,
卻不敢給她,隻站在她面前,將那張紙徐徐展開,介紹道:“娘,這首詩可不簡單,您看這字跡,那可是出自名家之筆,為了求到這首詩,孩兒便花了足足五百兩的黃金。” “什麽?五百兩,還是黃金?”張大戶氣的渾身哆嗦,這敗家子,之前用了數千兩銀子,為那些花魁贖身,已是氣的他快要吐血三升。
這次,更是花了五百兩金子,隻買了一首打油詩回來。
這張破紙,還不如那些花魁呢,至少還能端個茶,倒個水,關鍵是,還能暖床。
“咳咳……”都這個時候,張大戶還有心思胡思亂想,只是瞅見余氏,再想想玉蓮,老臉瞬間就垮了下來。
“你這敗家子,真是要翻了天了,這張家,怕是要衰敗在我的手裡了。”張大戶哀嚎一聲,還不忘用眼偷瞄了一下余氏。
聽到張大戶喊出這句話,余氏眉頭一皺,這老色鬼,這個時候還不忘起壞心思?
“老東西,你把話說明白了,什麽叫張家要在你手裡衰敗,怎麽地,你還想和別的騷狐狸,再生一個兒子出來不成?”余氏大怒,指著張大戶大罵。
張大戶見自己那點心思,全被余氏點破,是越想越氣,越氣越想。
“痛煞我也!”張大戶捂住自己的心口,直喘粗氣。
張正道連忙收了手裡的紙張,扶著張大戶坐下, 拍打他的胸脯,急道:“爹,您先別生氣。”
張正道連連為他順氣,又是拍胸脯,又是按壓人中穴,生怕張大戶哪一口氣沒喘上來,駕鶴西去,讓自己背上個“氣死老父”的罵名。
“沒花家裡的金子。”張正道焦急道。
“沒花家裡的金子?”張大戶氣也不喘了,頭腦也清醒了,回憶了一下,確實家裡不曾少過五百兩黃金。
“你這孽障,還不從實招來。”張大戶甩開張正道的手,坐直了身軀。
張正道又看向余氏,而後才道:“這首詩,乃是出自蔡京之手。”
“蔡京?”張大戶愣住了,而後反應過來,疑惑問道:“就是那個主持鑄造當十錢的太師蔡京?”
張正道點頭道:“不錯,正是那個蔡京。”
張大戶怒了,大叫道:“就是這個老賊,害的咱家,平白無故就少了四成多的家財,你還花錢去買他寫的打油詩,你這個敗家子,真要氣死我也。”
余氏也道:“你爹說的不錯,你去外面打聽打聽,縣裡的哪一個百姓,不在背後罵那蔡京,你怎地還花這麽多金子,去買他寫的詩?”
“你是不是被人給騙了?”余氏上下打量自己這個傻兒子,不願意在家成婚娶媳婦,給老張家傳宗接代,偏要不遠千裡,跑去那杭州,花五百兩黃金買回來一首打油詩。
老兩口互相對視一眼,眼神交換,似乎都萌生出,再要一個過繼子的想法。
“我……”張正道欲哭無淚,敢情這老兩口,也都是沒文化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