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余氏如此說,張正道心中一動,便抬頭道:“娘,孩兒……”
“孩兒有後了!”張正道咬咬牙,直接說了出來。
余氏的手,驟然停住,似是沒聽清楚, 反問一句:“大郎,你剛剛說什麽?”
張正道笑道:“孩兒有兒子了,娘已經做嬭嬭了。”
余氏愣住了,難以置信道:“你說什麽?”
張正道如實回道:“孩兒已經有了兒子,不足月余。”
“在哪裡,快抱來與我看。”余氏顯得有些激動不已。
這婦人隨即反應過來,追問道:“什麽時候的事情, 你與何人所生?”
張正道當下與林氏的點點滴滴, 挑挑揀揀訴說了一遍。
余氏沉默半晌,看著這個過繼兒子,頗有些無語。
這孩子怎地這般喜好婦人,府中恁多個適齡丫頭,沒見他碰過一個。
“那林夫人乃是招宣府的遺孀,你連她都招惹,真是色膽包天。”余氏歎了口氣,有心責備,只是如今木已成舟,且又誕下張家子嗣,隻好說道:“明日將她母子,喚到府中來,娘要看看孫兒。”
“娘你不懂,那招宣府只是放出來的空名頭,嚇唬鄉人用的。”張正道無法將其中內情一一道出。
自從被王家趕出家門,林氏便帶著兒子王三官,回轉到老家清河縣。
孤兒寡母,手中還有些錢財,為了避免被賊人惦記, 隻好裝作無意中,借仆人之口,透露出這戶乃是朝廷中王招宣的家眷,以示主家根基深厚。
實際上,大宋朝廷並無招宣使一職,乃是林氏取了王厚早年間在熙皇開邊時擔任的招討使、宣撫使一職,改稱招宣使。
好在那時,王厚倒也經常派人運送金銀器物,這些軍漢操著一口邊地口音,反而又在無意間坐實了這件事情。
王厚倒也頗念舊情,又搞來已作古的太原節度、邠陽郡王王景崇的影印圖,給了林氏一幅,供養在家中,用來震懾宵小。
是以,多年來,清河縣百姓皆以為王招宣府,乃是報國功勳之家, 不能輕易招惹。
大官人也是與林夫人經過多次深“入”交流,才了解的這般清楚。
見余氏接受了林氏,張正道欣喜,有心將韋夫人和孫二娘的事情,一並講出來,只是怕余氏難以接受,隻好閉口不提。
“娘,我明天就接她們娘倆回家。”張正道笑道。
余氏歎道:“你這孩子,怎地,怎地隻喜歡那失了顏色的婦人!”
“你那二房進門之時,娘也曾叫她過來說話,雖是年歲大了些,但卻是個溫柔和氣的人,是個持家的好娘子。”余氏想起剛進門沒多久的孟三姐,便囑咐道:“既然你將她做了二房,便將事情都安排好。”
“不要搞得家裡雞飛狗跳,不得安生!”余氏喜靜,唯恐張正道的後宅不安寧。
張正道點頭道:“娘,孩兒會處理好的。”
“好了,回屋去吧,晚些時候,過來與你父親一起用飯。”余氏有些累了,示意張正道退下。
借著起身之際,張正道又道:“娘,我派人去請蔣大夫來府上,為娘把把脈。”
余氏搖頭拒絕,張正道勸道:“娘,切莫諱疾忌醫,只是檢查一下身子,不礙事的。”
余氏見他一片孝心,便笑道:“我兒終於長大了,知道孝敬爹娘了。”
張正道有些慚愧,些許小事,竟能感動余氏。
“娘,孩兒告退,過會兒再來與娘說話。”張正道拜了一下,轉出院子。
過了月亮門,正好碰見管家張伯似要出門,便在後面叫住他。
“張伯,您老急匆匆的,要去哪裡?”張正道問道。
見是張正道回來了,張伯道:“大郎,何時回來的?我聽張六說,你去了壽張縣?”
“剛回到家中,張伯這是要去哪裡?”張正道看著他有些愁容,便追問道。
張伯歎了口氣,回道:“大郎,家中有幾車藥材,半途被山賊劫了去,還折損了幾個人手,那些家屬跑到店裡來鬧。”
張正道怒道:“哪裡的山賊,連我張家的貨物都敢打劫?”
張伯想起自家大郎是清河巡檢司的知寨,連忙說道:“說是在開徳府觀城附近,那裡有一處險惡之處,人都稱之為‘野豬林’,咱家的幾車藥草,就是在那附近被賊人劫掠去的。”
“野豬林?”張正道皺眉思索,不在鄆州境內,有些麻煩。
轉念又一想,管他呢,現在手裡有欒廷芳在,派兵剿了這夥山賊。
“張伯,將那些幸存的夥計,明日叫到府裡,我親自過問一下。”張正道吩咐道。
張伯大喜,忙不迭道:“我安撫好那幾個鬧事的家眷,再去安排那些夥計明日過來。”
“張伯,既然折損了的夥計,是為我家販運貨物而死,就不要吝嗇那幾貫錢,給足補償,但是要讓那些得了錢的家眷簽字畫押,寫下文書字據,以免後續再有麻煩。”張正道囑咐道。
張伯點頭應下,匆匆走了。
邁步回到自己那處院落,迎面撞上一個丫頭,仔細去看,竟分不清是鄭愛香和鄭愛月。
這丫頭被張正道探手摟抱住,面色大變,想要驚叫,抬起頭見是張正道,旋即轉為驚喜,叫道:“大官人,您回來了?”
張正道松開她的酥軟身子,笑道:“怎麽,不希望我回來麽?”
這丫頭搖頭道:“不是呢。”
而後想起什麽,連忙拉扯住張正道的衣袖,語帶焦急道:“大官人快救金蓮姐姐,二夫人要責罰她呢!”
張正道問道:“責罰金蓮,誰這麽大膽?”
“是新進門的二夫人啊。”這丫頭回道。
三姐孟玉樓和潘金蓮,這是又鬧哪一出?
張正道一頭霧水,被這丫頭拉扯著,進到屋裡,卻見兩夥人涇渭分明的站著。
一夥人是潘金蓮帶著李桂姐、何塞兒,站在屋中,默不作聲。
另一夥人卻只有兩個,一個正是大官人的二夫人孟玉樓,還有一個小丫頭,卻是不認識。
兩夥人站在屋中,像是在對峙一般。
看見張正道進屋, 孟玉樓臉上帶著笑容道:“今日便算了,日後莫要欺辱春梅。”
潘金蓮則是叫道:“夫人,這丫頭誣陷好人,豈能輕饒?”
李桂姐眼尖,看見了張正道,悄悄拉扯了一下潘金蓮的衣袖,低聲道:“大官人。”
潘金蓮轉頭看去,驚喜叫道:“大郎。”
“你們這是在做甚麽?”張正道見氣氛不和諧,心中有些怒意。
“夫君,沒什麽事情,這是薛嫂送來的丫頭。”孟玉樓輕描淡寫的將話接了過去。
“哦?薛嫂把人送來了?”張正道細細打量那個丫頭,長的倒是有些姿色,只是高揚著下巴,眼神中帶著幾分桀驁!
“叫什麽名字?”張正道坐了下來,李桂姐乖巧的湊到身旁,為大官人捶肩。
“龐春梅!”
大官人愣了一下,這小浪丫頭就是龐春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