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傾盆而下,宛如天傾!
四人沿著官道,終是尋到一間荒廢的草廟,進到裡面避雨。
“江南的天氣,就是這般陰晴不定。”張正道歎道。
縻勝咧嘴笑道:“哥哥,這雨一會兒就能停。”
山士奇撥動著地上的火堆,燃起亮光,撇了一眼默不作聲的龐秋霞,接話道:“哥哥,待會要如何救人?”
張正道沉思片刻,道:“等會尋到那花石綱隊伍,直接動手搶人,若是有敢阻攔的,打翻在地就行了,不要打死。”
縻勝笑道:“哥哥放心,小弟隻用三分力氣便是。”
張正道踱步來到龐秋霞身邊坐下,說道:“你在這裡等著就行了。”
龐秋霞搖頭道:“我要一起去,不要以為我是個弱不禁風的女人。”
張正道自然知道她會些拳腳功夫,笑道:“我可沒有讓女人拋頭露面的習慣,乖乖聽話,在這裡安心等著就好了。”
龐秋霞堅決道:“我才不要留在這裡,你不讓我去,我偏要去。”
張正道見她恁地執拗,坐到她的身邊,看著那美麗面龐上帶著的一絲倔強,苦笑道:“不信我能將你哥哥救出來?”
龐秋霞輕咬嘴唇,搖頭道:“不是。”
張正道又問道:“那是擔心我?”
龐秋霞又是搖頭。
張正道笑道:“我這兩位兄弟,可都是萬人敵,上陣廝殺,無人可擋。”
“幾十個廂軍,還不是手到擒來。”張正道用手指了指縻勝和山士奇。
龐秋霞此刻目似靜水,這才細細打量起跟在張正道身旁的兩個大漢。
“這是你新雇傭的莊客,先前的那幾人呢?”龐秋霞問道。
張正道哈哈大笑道:“這可不是我雇傭的莊客,這都是我過命的兄弟。”
龐秋霞自是不信,隻當是他在吹牛。
四人在草廟裡休息,直到夜色深沉,大雨方才停住。
張正道看著外邊漆黑一片,加上暴雨過後,道路泥濘,便熄了現在出發救人的心思,往那篝火中,又填了些木柴,將火勢重新弄旺,便又靠在稻草上,繼續休息。
只是看到一旁沉沉睡去的龐秋霞,張正道不由得看的有些出神。
這女人,眉似彎月,眼如銀杏,面帶桃花,美麗動人中又帶著英姿颯爽,真是好看。
龐秋霞在睡夢中,不知道是想起了哥哥龐萬春,還是其他什麽傷心的事情,臉上浮現痛苦之色,不由得呢喃了幾句。
張正道沒聽清楚,隻好伸出手,握住了她的一隻手。
龐秋霞似是感受到了安全感,呼吸漸漸均勻,繼續沉睡。
“哥哥,哥哥,可還要去救人?”山士奇的聲音,自背後傳來。
張正道坐了起來,搖頭道:“等天明再去,這黑燈瞎火的,道路又難走,歇息一晚。”
山士奇點頭道:“大雨滂沱,那花石綱也走不了多遠。”
張正道剛要說話,突然止住了,側耳傾聽。
這時,縻勝突然低聲道:“哥哥,好像有人在廝殺。”
“去看看!”張正道將放置在一旁的長槍抽了過來。
山士奇也將混鐵棍抄在手裡,跟著縻勝,來到草廟門口,朝著那黑漆漆的叢林外張望。
龐秋霞也驚醒過來,見張正道一臉凝重,起身茫然問道:“發生什麽事情了?”
張正道低聲道:“有人在廝殺,拿著這個。”
將手上的長槍給了龐秋霞,張正道起身來到山士奇身旁,亦是朝外張望。
黑夜裡,不遠處,似是有喊殺聲傳來。
縻勝道:“哥哥,我去看看。”
張正道囑咐道:“小心些。”
縻勝提著斧子,衝進黑暗之中。
山士奇道:“哥哥,看那方向,好像是離著官道不遠,會不會是那押運花石綱的隊伍,出了什麽事情?”
龐秋霞卻是驚呼一聲:“大哥!”
提著長槍,便衝出草廟,朝著遠處奔去。
張正道見她恁地沉不住氣,快速吩咐道:“士奇,跟上來。”
當下,亦是衝入黑暗,深一腳,淺一腳,追了上去。
山士奇則是緊隨其後。
走出百來步,便聽見喊殺聲傳來。
在衝出叢林之後,就見官道之上,有三四十個廂軍,點著火把,手持刀槍棍棒,大聲呼喝,似是在圍殺什麽人。
張正道透過間隙,瞧見龐秋霞已經衝進人群之中,與那被團團圍定的人匯合。
“哥哥。”縻勝守在另外一邊,見張正道和山士奇也到了,便轉了過來。
“救人!”張正道瞧得清楚,那被圍殺的大漢,正是“小養由基”龐萬春。
縻勝方才不敢輕舉妄動,等的就是這句話
,這漢子提著斧子,怪叫一聲,衝了出去。
山士奇亦是提著混鐵棍,殺進人群。
這夥廂軍,本就是欺軟怕硬的角色,擔著運送花石綱的職責,本以為是個能撈油水的好差事,哪成想隊伍行進緩慢,又碰上大雨,只怕會誤了日期,因此將氣撒在這些民夫身上。
方才,那郭二提著鞭子,抽打了好些個人,直碰到龐萬春,對他冷眼相待,激起了心中的暴虐,不停揮舞鞭子,發泄心中怒意。
龐萬春初時兀自忍耐著,奈何郭二吃了些酒,嘴裡面罵罵咧咧,下手又重,終於惹惱了這漢子。
只是一腳踢出,便踢碎了郭二的子孫根,躺在地上,痛苦哀嚎,口裡呼喊,命人將龐萬春殺了。
眼見有那軍漢,提著刀槍,來刺自己,龐萬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奪了一把刀,斬斷繩索,殺了出來。
黑夜裡,分辨不清方向,且又餓又渴,身上還有鞭傷,龐萬春沒跑出多遠,就被追趕的廂軍,團團圍住。
龐秋霞打翻兩個軍漢,叫道:“哥,你沒受傷吧?”
龐萬春見妹妹殺了進來,臉色就是一變,大叫道:“你來幹什麽,不是叫你不要跟來。”
龐秋霞格擋掉刺來的長槍,叫道:“哥,快逃!”
龐萬春卻是有苦自知,一整天都在拉著那花石綱,又沒吃多少東西,此刻全靠一口氣撐著,若非這些廂軍,訓練松弛,只怕早已經死在亂刀之下。
環看一眼,龐萬春心中發狠,怎麽也要殺出去,不讓妹妹跟著死在這裡,正欲上前拚命,卻見到兩個大漢,殺進人群。
這二人,一個使斧,一個使棍,頃刻間,便將十數個廂軍士兵,打翻在地。
縻勝一柄大斧,接連砍翻四五個廂軍,大叫道:“誰敢來戰?”
那剩余的廂軍,哪裡見過這等凶人,丟下火把,四散奔逃。
眼見打散了廂軍,張正道這才走了出來,吩咐道:“帶上龐大哥,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