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南,又稱南平,乃是五代後唐時期南平王高季興所建,都荊州,下轄荊、歸、峽三州,治在江陵。
大宋建隆四年,宋軍南下, 荊南末主高繼衝倉惶出迎,納地歸降。
於是,廢荊南,設江陵府,府治江陵城。
縻勝家在紀山之南,荊南城北五裡外的一處小山村之中。
待張正道、縻勝、山士奇三人, 離了紀山,打馬趕到村中, 已是過了午時。
村子依山傍水而建,稀稀落落的屋舍,隻住有二三十戶人家,縻勝的老娘,便住在村子最裡面。
三人進到村中,來到一處茅草屋外,便有一隻土狗,從院子裡竄了出來,衝著三人狂吠。
“阿黃,回來!”一個老嬭嬭的聲音,自屋內傳來。
那土狗,聽見老婦人的聲音,搖著尾巴,又跑回了院子裡。
“娘,孩兒回來了!”縻勝大聲叫道。
隨即,便見一位老婦人, 拄著拐杖, 摸索著從屋子裡走了出來。
縻勝滾落馬鞍, 快步上前, 搶步來到那老婦人的身前,“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是勝兒回來了嗎?”老婦人顫抖著聲音問道。
縻勝仰頭看去,只見老母親的眼神渙散,直勾勾盯著前方,似是看不見東西,左手抬起,向著前方摸索。
“娘,您的眼睛怎麽了?”縻勝抓住老娘的手,焦急問道。
“沒有啥子事,大夫說,娘這是歲數大了,眼睛花了,看不太清東西。”老婦人笑道。
縻勝這漢子,眼眶濕潤,淚水掉落下來,用衣袖擦了擦,叫道:“娘, 這次出門, 孩兒賺了大錢,這就帶您老進城去看大夫。”
這漢子隨即起身,要攙扶著老娘,往外走。
那老婦人擺手道:“不用了,娘也活不了多少時日了,你賺點錢不容易,攢起來,將來討個好婆娘,給縻家留個後,娘去見你爹時,也好有個交代。”
縻勝泣道:“娘,孩兒這次賺了大錢,足夠討上十個婆娘了,您老就不要操心孩兒的事情了。”
張正道與山士奇,亦是翻身下馬,進到院子裡。
“哥哥,俺娘眼睛壞了,俺先帶她老人家到城裡去看郎中。”縻勝又擦了擦眼眶。
“勝兒,你在和誰說話?家裡來客人了嗎?快請到屋裡,喝口水。”縻勝老娘,轉過身,便想要回屋。
張正道開口道:“嬭嬭,不要忙活了,我們都是縻勝的兄弟,您老人家既然患了眼疾,咱們這就進城去看大夫。”
縻勝說道:“哥哥,我娘不會騎馬,不如我去村中尋上一輛大車來,套上馬匹入城。”
張正道吩咐道:“士奇兄弟也去幫個手。”
山士奇道:“哥哥放心。”
縻勝便火急火燎帶著山士奇,去往村中,去尋車子。
張正道則是扶著縻勝老娘,返回屋中休息。
“勝兒這孩子,說是跟著一位官人,去了甚麽河北,留下俺一個孤老婆子,還害了眼疾,多得村人憐憫照顧,要不然,早就去尋他爹了。”老婦人摸索著,拿出一個碗來,又摸到一個陶壺,準備倒水。
張正道接過那茶壺,說道:“嬭嬭莫要忙了,我自己來吧。”
老婦人笑道:“那就有勞官人了,老婆子這眼睛,也瞧得不清楚,哎,老了,也不中用了。”
張正道一邊倒水,一邊回道:“嬭嬭放心,等會便帶您進城去尋大夫,將眼疾治好。”
老婦人道:“村人也為老婆子尋來過一個郎中,都說沒得治了。”
張正道喝了一口水,寬慰道:“許是那大夫醫術不甚高明,咱等會進到城裡,尋個好大夫醫治。”
這時,縻勝和山士奇去而複返。
“哥哥,借到車了!”縻勝叫道。
張正道出屋一看,見借到的是一輛獨輪推車,沒辦法掛上馬匹。
“這左鄰右舍,都不曾畜養牲口,隻借到一輛手推車。”縻勝解釋道。
張正道思量之後,說道:“這樣,士奇兄弟留在這裡,我和縻勝兄弟,帶著嬭嬭進城去尋郎中。”
山士奇卻道:“不如將嬭嬭放到馬背上,縻勝哥哥在前面牽著那馬走。”
張正道卻擔心縻勝的老娘,騎不穩妥。
“哥哥,不妨試試,若是能行,好過我一人守在這裡。”山士奇道。
“也好。”張正道答應下來。
縻勝扔下車子,去屋子裡,將老娘帶了出來,扶上了馬,又怕她跌落下來,便讓老娘趴在馬背上,小心翼翼在院中牽著馬,轉悠了幾圈。
“行了,哥哥。”縻勝喜道。
張正道見老人家,在馬上坐的倒也穩便,笑著說道:“把水囊裝滿,吃個午飯,休息一會兒,待天氣涼爽了,咱們再進城。”
縻勝先將老母扶下馬,
讓她老人家先回屋歇著,自己則是尋了米菜,整治午飯。
鄉野之間,沒有什麽肉食,只有些蔬菜,山士奇瞧見院子中甩著尾巴的大黃狗,大笑道:“哥哥,不如將這畜牲,整治了下飯?”
張正道見那狗,在縻勝身後撒歡,搖頭笑道:“狗通人性,少吃為好。”
山士奇驚詫叫道:“哥哥竟未吃過狗肉?”
張正道笑道:“不曾吃過,說起來,若論世間美味,當屬牛肉。”
山士奇苦笑道:“自打山寨將牛,都分給百姓之後,可有些日子沒吃過牛肉了。”
縻勝在一旁插嘴道:“俺還是喜歡吃羊肉!”
山士奇道:“縻勝哥哥倒是專挑最貴的吃。”
大宋立國, 上至達官顯貴,下至販夫走卒,人們大多喜食羊肉。
只是,大宋疆域內,養羊佳地並不是太多,多是從大遼、西夏購買。
因此,這普通百姓很難吃到羊肉。
莫說普通百姓,便是連俸祿較低的官吏,也很難一飽口福。
市面上的肉食,牛羊肉價格最高,狗肉其次,只有豬肉,價賤如糞土。
張正道笑道:“濟州島上,有幾處上佳的草場,到時候養上幾萬頭好羊,叫山寨裡的弟兄們,吃到再也不想吃”
縻勝咧嘴笑道:“寨主此話當真?”
張正道笑道:“我何時哄騙過你們,等到日後打下高麗,咱們也到那高麗皇宮中,嘗嘗那高麗國主平時吃的禦膳!”
閑聊中,縻勝便將煮好的飯食,端進屋中,先服侍自家老娘用飯。
而後,三人用過飯後,又收整了一下,待日頭偏西,天氣涼了,便扶著老人家上馬,朝著荊南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