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過了一天,就從淳安大長公主府傳來消息,可以動手了。
朱厚照立即“病入膏肓”,不斷地喊熱,王鍾英和三美聞訊而來,老奶奶倒也淡定,只是面沉如水,三美就不行了,當場哭成個淚人。
此時朱厚照需要用濕巾不斷地擦身子,還要點水到他的舌頭上才不呻吟,怎麽看怎麽像是不行了。
從叩闕之後再也沒見過的張太后終於露面了,輔一現身,張太后就發下了懿旨:“召內閣三位輔臣入覲,召英國公張懋入宮護衛。”
終於亮出了獠牙,可惜演技太差,連一滴眼淚都沒有,而是面無表情。
朱厚照明白為什麽歷史上明武宗駕崩張太后一面都不見了,估計是怕裝不像,萬一臉上露出喜悅可怎麽辦喲。
同時他也看到王鍾英別過去的臉露出一絲狠厲,隨即又消逝了。
老奶奶才是老戲骨,看著像是不忍直視抹眼角,實則是釋放情緒。
等了不到半個時辰,李東陽、焦芳和王鏊就被轎子接來了,轎夫們一路小跑,連進入左順門時都沒停,也不知坐轎的李東陽等人下轎時還能不能站穩。
張懋更是騎馬入宮,讓值衛的宮人們心頭一顫,不會又……
李東陽和張懋領頭進入乾清宮時,還看到太醫院的一群禦醫像鵪鶉一樣縮頭縮手地候在禦寢之外,臉色死灰。
李東陽眼前又浮現了一年多前的情景,當時他望向太醫院的院正,後者搖了搖頭,然後他的心中就泛起了一陣酸澀。
今天也一樣,只不過搖頭的人換成了另一個,李東陽視線有些模糊,都沒認出來是誰。
腳步匆匆的張懋卻忽然一緩,變得平穩了一些,還能順手扶住踉蹌的李東陽。
焦芳就更慘了,心如死灰,行屍走肉,好不容易攀上了個看好自己的皇帝,又有一個勢力最大的太監引為內援,結果轉瞬成煙。
王鏊還能挺住,就是為自己的學生有些惋惜,朱厚照頑皮的、伶俐的、可愛的、讓人咬牙切齒的一幕幕在他腦海裡劃過。
四人進了寢宮,看到太皇太后、太后和三位後妃已經將朱厚照圍實了一圈,一個面生的禦醫和待衛以及黃偉在外圍候著,朱厚照一臉臘黃,癱躺在龍床上,還不時的發出呻吟。
見到李東陽,張太后的臉上終於有了些彈動,似乎如蒙大赦。
她朝李東陽和張懋點頭示意:“李閣老、英國公,拜托了。”
然後張太后就向王鍾英行了個禮:“太皇太后,有您老在這主持,妾身就告退了,妾身是個不祥人,無面目示人,事已至此,徒呼奈何。”
她全程都是面無表情,倒是深得沒演技就藏拙的三昧。
李東陽領著焦芳、王鏊向張太后行禮,什麽也沒說。
啥也說不上,說節哀皇上還沒死呢。
張太后飄然而出,其間連面都沒有跟張懋照。
後者也完全不知曉張太后的作用,隻當是太后一貫的冷談,兼之短短一年時間,先死了丈夫,馬上兒子又要沒了,起了出塵遁世之心。
其實朱厚照是差點彈起來的,他可不想讓太后就這麽置身事外,還想趁著這個機會將群人一網打盡呢。
可她手背上用力泛起的青筋被王鍾英看見了,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臂,還很用力地握了握。
想不到小老太還有這樣的手勁。
朱厚照明白王鍾英的意思,現在還不是時候,倉促強為,萬一真正引發了反彈也難收拾。
畢竟朱厚照也沒有自己真正的力量,只能算是借勢,一下子打擊面過廣,驅使著各方聯合起來,就是給自己挖坑了。
張太后走遠了,王鍾英也寒聲吩咐:“皇后和賢妃、德妃也回宮吧!”
夏雨荷和吳落雁泫然欲泣,還沒哭出聲,王鍾英老辣的斥責就來了:“不許哭,乖乖回宮待著,不得妄動。”
三美強行收束了眼淚,掩面而去。
結婚半年不到,又沒有子嗣,遺詔輪不到她們置喙。
然後王鍾英才給了吳傑一個眼色:“開始吧!”
吳傑打開醫箱,拿出一副銀針,一溜攤開在龍床邊的幾案上,他拈起最粗的一根,擎在手中,卻不急著動作,而是朝著李東陽和張懋招手。
“請閣老和英國公近前,只有一刻鍾。”
吳傑的意思很明白,銀針催發生命力,就是回光返照。
但這麽做能讓皇帝把後事交待清楚,也就是立遺詔。
張懋聞聲就走了過去,李東陽卻眼一縮,覺得處處透著奇怪,卻又想不起來在哪。
倒是黃偉手腳麻利,他以為李東陽不便,就過來攙扶。
看到黃偉李東陽回過味來,劉瑾呢?這麽大的事劉瑾怎麽會不露面?
失神中李東陽被黃偉扶著, 帶到了龍床邊。
病人虛弱,自然說話也細微,起草、見證遺詔者必須親耳聽聞,甚至都得側耳靠到胸前。
還需三口六面眷寫用印,才不會帶來後續的麻煩。
所以李東陽又被岔開了,然後他就看到吳傑手裡的銀針倏然一閃入了穴。
沒刺在朱厚照身上,而是刺在了英國公張懋的後枕。
吳傑還不放心,又嗖嗖嗖地連入幾針,分別釘在張懋的雙手雙膝上,還隨手一彈銀針尾,使其顫動,發出嚶嚶的細響。
這時錢安已經上前,一把將張懋抱住,拖了開去,抽出一根繩子就綁上了。
【叮,動用私刑,昏庸度+1,獲得昏君的進擊技能包:不問蒼生問鬼神。作為一名有格調的昏君,人間已經無法阻止你,是時候問一問冥冥鬼神了。】
各種神通技法灌入朱厚照腦中,不管有沒有用,儀式感十足。
得了好處,朱厚照猛地從龍床上彈起,衝著黃偉招呼。
“黃伴伴,快拿巾子來,朕難受死了,這薑黃味好衝。”
這一下劇變讓李東陽、焦芳、王鏊目瞪口呆,完全沒有反應。
朱厚照擦完臉,執弟子禮向李焦王三位鞠躬:“三位閣老,今天是太皇太后請三位進宮講經,朕還得趕場,請三位閣老勿怪。”
李東陽終於明白劉瑾為什麽不在,王鏊則感到深深的無奈,又被這小子利用了。
焦芳啥也不想,只有狂喜,聖眷失而復得。
同一時間,韓文在駙爺蔡震的迎領之下走進了淳安大長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