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書被捕了,這是李唐隨後接到電話確認的,意料之中的事情,畢竟副科長齊元親自出馬了。
李唐此刻在乎的是那名咖啡店中自己同志的安危。
“花園咖啡”門口,趙二牛提著打包的咖啡和點心,在店員嘲諷的目光下走了出來。
趙二牛轉身的時候還對著咖啡店吐了一口唾沫,罵罵咧咧地低離開。
心中想到,果然和政委說的一樣,這些狗日的資本家,就知道剝削老百姓。
剛剛偷偷喝了一口,我呸,這麽難喝的東西竟然這麽貴,要不是看團長動了手術,吃啥都沒有胃口,打死他也不會來這種地方。為了給團長改善夥食,出門還特意打聽了一番,都說這裡的點心好吃,哼,又騙自己。
想到這裡,趙二牛眉頭緊鎖,家裡那個老夏和那個醫生,還說什麽做完手術只能吃流食,素食,豬肉都舍不得,真夠摳門。
哼,自己上次中槍,炊事班的老王還不是偷偷給自己吃了雞腿和雞蛋,吃啥補啥,自己的槍傷還不是一周就結疤好了,城裡人真摳門。
嘴裡嘟囔叫罵著,趙二牛絲毫沒有注意到對面的黃包車車夫低頭用余光打量著自己。
趙二牛一路走走停停,穿過一條巷子,突然又折返回來,這把後面跟蹤的黃包車車夫嚇了一跳。
此刻已經來不及了躲藏和掉頭,黃包車車夫只能硬著頭皮上去,問道:“兄弟,坐車不?”
趙二牛看著這個皮膚被太陽曬得黝黑,滿臉討好的車夫,再看其穿著的布鞋上,大拇指都露出來了。
心裡覺得有些同情和可憐,可是身上又實在沒有錢,尷尬的撓了撓頭說道:“大哥,問下趙家巷是不是從這邊過去?”
車夫聞言一愣,敢情這家夥是迷路了。立刻憨厚的笑著說道:“兄弟,你剛才走過頭了,從這裡直走過去,再左轉就到了。”
“反正不遠,要不我載你一程。”黃包車車夫殷勤的問道。
“不用了,我自己知道路。”趙二牛拒絕了黃包車的好意,轉頭離開。
知道路還會迷路?車夫暗暗鄙視。
不過走了幾步,趙二牛突然又轉身回來,瞪著眼睛仔細打量黃包車車夫。
黃包車車夫心眼瞬間提了起來。
莫非暴露了?
這個憨憨難道是扮豬吃老虎不成?
就在黃包車車夫慢慢挪動腳步準備動手時,趙二牛警惕的看了看周圍,突然低聲說道:“大兄弟,我看你也是個苦命人,為什麽不去投奔遊擊隊,幹嘛在城裡受白狗子欺負。”
車夫聽到這話差點笑出聲來,不過還是掩飾的很好,假裝愁眉苦眼的說道:“兄弟,哎,一言難盡,再說我也找不到遊擊隊啊。”
趙二牛一聽,喜上眉頭,果然是個心向革命的苦命人,拍了拍胸脯說道:“只要你想去,我可以帶你去,就怕你受不了苦,我們哪裡條件有些差。。。”
黃包車車夫聽聞此言,連忙拍了拍胸脯,“我黃大牛最不怕苦了,只要可以殺白。。殺白狗子,再苦再累我也願意。”
“黃大牛?我叫趙二牛。”
這麽巧?車夫暗暗叫苦,心情下次一定要編個好聽的名字。
“行,那好,過幾天我回去的時候聯系你。”
“啊,兄弟,到時候怎麽聯系,我去哪裡找你。”
“我就住趙家巷。。。就這裡吧,到時候我們還是在這裡接頭。”
“啊,究竟是哪天啊?”
“哪天?我也不知道,
我們團。。。我們掌櫃的離開的時候我再通知你。”趙二牛難得精明了一回。 說了半天話,趙二牛害怕團長醒了,今天他可是偷偷跑出來的。於是急忙告別了車夫,小跑著消失在巷子裡。
黃包車車夫,此刻眼中那還有剛才的討好和溫和,眸中精光閃爍。向後揮了揮手,另外兩人從另一條巷子繼續跟了過去。
黃包車車夫留在原地,嘴裡嘀咕著:“團?團長?團長!”
他知道自己終於待到了一條大魚,只要抓到此人,不要說獎勵,連升三級也不在話下。
車夫名叫楊仁寬,本就是紅黨早年的叛徒,剛開始吃香的喝辣的,可是後來沒有情報,失去了價值,也只能鞍前馬後,做些跑腿的事情。這讓楊仁寬很不甘心,暗暗發誓一定要出人頭地。
今天,他知道今天自己終於時來運轉了。
另外兩名黨務調查處的特務,一路小跑,終於看到了趙二牛的身影。
從趙家巷進去,消失在第二戶人家。
等待了片刻,其中一名特務才假裝路過,仔細的查看了門牌,轉身離開。
不遠處,露出王啟面的身影,此刻他已經扮成了擦鞋的苦力,蹲在街頭,余光注視著巷口。
身後不遠處,兩名王啟年的手下將原本的擦鞋工驅趕離開。
距離王啟面上一個電話已經過去一個小時,李唐暗暗著急,卻沒有任何辦法。
因為他根本不知道那名同志是不是組織的人,也沒有辦法傳遞消息。
也不知道這位同志現在是被捕了還是被跟蹤監視。
怎麽辦?
李唐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辦法。
給蘇雅文打電話?這是下下策,雖然這幾天李唐和對方也討論過局勢和戰爭的話題,李唐也不敢肯定對方一定就是自己的同志。
再者自己也不知道蘇雅文的電話,而且蘇雅文上的是夜班,這個時候估計在睡覺。
怎麽辦?
李唐從床上下來,來到病房門外的欄杆處,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正午的陽光有些刺眼,李唐卻覺得曬在身上暖陽陽的很舒服。
突然李唐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不是蘇雅文是誰。
蘇雅文不是夜班嗎?這個時候跑醫院來幹嘛。一身白色連衣裙也就罷了,竟然還戴著口罩。
要不是注意到身行,李唐還真的不一定發現。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李唐決定孤注一擲。
李唐低頭喊了一聲:“蘇醫生。”
蘇雅文聞言,愣了一下,腳步微滯,繼續向前走去,沒有絲毫的停留,仿佛沒有聽到。
李唐繼續喊,喊到第三聲的時候蘇雅文終於忍不住抬頭。
一瞬間,李唐從蘇雅文的眼神中捕捉到責備、詫異和惱怒的意味。
蘇雅文此刻來醫院拿幾種消炎的藥劑,為了不想讓人發現,還特意喬裝了一番,不想卻被李唐一眼看穿。她還真的怕李唐一直喊下去弄得醫院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此刻來了醫院。
既然被發現了,蘇雅文索性不再偽裝,拿下口罩,落落大方,踩著高跟鞋上了二樓病房。
雖然很生氣,但是蘇雅文掩飾的很好,打趣的問道:“李組長,李長官,今天心情這麽好,舍得出來透氣了?”
“我可是聽說李長官直接征用了我們醫院辦公室的電話。特務處雖然權大威風,但也不用這麽霸道吧。”
“哈哈,蘇醫生見笑,醫院又不是只有一部電話。今天心情好,所以出來透透氣,看看有沒有人請我喝咖啡。”
“你不是說自己喜歡喝茶嗎?怎麽突然換口味了?”
“哈哈,剛才接了個電話,一個苦力打扮的紅黨嫌疑人都能去喝咖啡,我就想試試,這咖啡到底有什麽魅力,讓紅黨不惜暴露身份。”
“當然了,也要感謝咖啡,說不定今天能抓幾個紅黨,立功受獎呢,到時候我一定請蘇醫生好好吃一頓。”
李唐仿佛不經意說出的幾句話,聽在蘇雅文耳中仿佛冬日驚雷,在腦海中炸響。
蘇雅文不知道紅黨嫌疑人喝咖啡是什麽意思,為了什麽?接頭?
可是打扮成苦力模樣的的紅黨她偏偏就認識一個,而且這幾天還見了好幾回。
這個叫趙二牛的不但脾氣強,還愛自己拿主意,除了哪位趙團長,誰的話也不聽。
蘇雅文一直搞不懂,組織上為什麽會安排這樣一個人前來護送,相比較而言,同來的另外一位女同志就機靈多了。
這麽想著,蘇雅文瞬間忘記了前來醫院的目的,隨口敷衍李唐幾句,立刻轉身離開。
李唐看著蘇雅文掩飾的表情若有所思,但願一切安好!
攔了一輛黃包車,快速離開醫院,蘇雅文察覺到沒有人跟蹤,才在中途下車,步行到街角的公用電話亭。
“嘟嘟嘟嘟嘟。”電流聲響起,電話一直沒有人接,蘇雅文急的跳腳,汗水順著白淨光滑的額頭留下,她已經開始做最壞的打算。
一遍沒人接,直到第三遍,電話終於被通了。
“喂?”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
蘇雅文壓住喜悅, 立刻說道:“請問是胡大夫家嗎?我家趙姨生病了,能不能來我家看看。”
趙阿姨指的就是趙團長。
“你打錯了,我姓夏,這裡沒有什麽胡大夫。“電話哪頭傳來老夏熟悉溫和的聲音。
“老夏,是我,情況緊急,你馬上去看看趙二牛在不在家裡,再問問他今天有沒有偷偷出去買咖啡。”
“趙二牛?剛才還在院子裡,好,你不要掛斷電話,我馬上去問。”老夏雖然疑惑,還是滿口答應。
蘇雅文不想這一等,幾分鍾時間就過去了。看著手表上,指針來回擺動,蘇雅文心急如焚。
“到了出什麽事情了,我問了一遍對方不肯說,隻好告訴了趙團長,在他的逼問下,趙二牛才承認今天出去買過咖啡,小蘇,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老夏,你聽我說,趙二牛今天出去買咖啡,被特務跟蹤了,這會兒家裡估計已經被監視,情況危機,需要馬上轉移。”
老夏知道蒲公英同志不會信口開河,就是不知道從哪裡得來的消息,但是此刻來不及細問,馬上說道:“好,我知道了,我來安排。”
“小蘇,記住,從現在開始,我們不再聯系,安全後我會想辦法通知你,要是明天還沒有我的消息,你自己馬上離開金陵去延州。”
“老夏,我可以幫忙的。”
“蒲公英同志,記住,這是命令。”電話那頭老夏的聲音斬釘截鐵,隨後又低聲說道:“保重。”
“保重。”蘇雅文掛斷電話,眼淚忍不住留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