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武魂銷漢使前,古崖高樹兩茫然。雲邊雁斷胡天月,隴上羊歸塞草煙。回日樓台非甲帳,去時冠劍是丁年。茂陵不見封侯印,空向秋波哭逝川。”
對於眼下的薑言來說,北海這個名字,可比什麽“貝加爾湖”來得好聽和有歷史感。著名的“蘇武牧羊”的故事,便發生在此處。
登臨高崖,但見雪白明月照著大地,萬頃湖面澄清如鏡,空氣寧靜到能夠聽見微風吹動樹葉,沙沙作響。
“閣下好興致、好詩情!”身後傳來一聲讚歎,一個二十五六的魁梧青年,慢慢走來,隔著三丈遠,立在山崖的另外一邊。
薑言略略轉頭,見著對方一身突厥武士的打扮,心下了然,開道:“你是從突厥牙帳過來的?”
這人點點頭,也借著月光,見他細細打量,感歎一聲道:“中土果然是人傑地靈,隨隨便便一個流浪草原之人,竟然也有這般風采。
在下顏回風,家師畢玄,特來為被閣下殺死的十幾位同胞報仇。”
“‘武尊’畢玄的大弟子?”薑言來了點興致。此人了在原著中,還沒出場,就被突厥另一位年輕高手跋鋒寒給殺了,成就了後者在草原的赫赫威名。
“正是。”顏回風道:“還未請假閣下尊姓大名,出自中原哪個大派?”
“薑言,小地方出來的,家師之名就不說了,反正看顏兄這個架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多說無益。”薑言通過姓名,便不多話。
“若按照中原的規矩,在下實則姓顏回,不是姓顏。”顏回風誠懇的說道:“我也不是非要和薑兄搏命,只要你肯同我一起回去,投在大汗帳下,過往種種,一筆勾銷。”
“顏兄,你可知我剛才詠頌的詩,是為誰而作?”薑言反問一句。
“蘇武的事跡,誰人不知呢?薑兄的意思我明白了。”顏回風歎了口氣,說道:“不過我觀薑兄風采,絕不可能願意為楊廣那種人效忠。
中原傾覆在即,連趙老師那等人物,都早早投奔而來,薑兄可否告知,有何顧慮?”
他口中的趙老師,乃是魔門魔相宗宗主趙德言,天下有數的高手,比魯妙子或許還要厲害一些,薑言現在可不是對手。
話說到這個份上,此人仍舊想要替頡利招攬幫手,幫助突厥強大。這也是畢玄的願望,也難怪後來對這個大弟子的死,一直耿耿於懷。
“道不同不相為謀。”對方客氣,薑言也說不好說太過侮辱的話,抽出突厥彎刀,做了個請的手勢。
顏回風見確實勸不動,取出一把中原製式的長刀,低喝一聲,撲了過去,直直從上往下劈砍。
薑言架刀一橫,撞在一起,勁力激蕩之下,對方退了三步,他卻往後退了五步。
顯然顏回風的力氣,比他要大得多。不過他還是放下心來,刀未受損,說明對方手中也是一把普通兵器,尚在能夠掌控之中。
薑言立刻舉刀,主動往前,和敵人纏鬥一起;顏回風不甘示弱,揮刀迎來,眨眼之間,對砍了十招,不分高低。兩人也不停歇,似狂風驟雨,激鬥起來。
顏回風刀招直來直去,勢大力沉,每一擊都似乎用盡了全身力氣,卻又神奇般的能夠收發由心,轉折之間,全無窒礙。
單單憑借這些刀法,已經遠在王伯當、劉武周之上,況且畢玄嫡傳的炎陽大法,也半點沒有展露。
薑言也不動用全力,隻借助小無相功的特性,手裡連換十八種刀招,
引得對方連連驚歎,憑借天賦神力,倒也不落下風。 顏回風心裡明了,自己低估了對方,殺突厥武士的拿幾刀的拖遝,怕也是為了迷惑自己等人,省得派出更厲害的人物,難以對付。
他深吸一口氣,說道:“薑兄小心,我要使出家師的絕學了。”說罷猛然往前揮出一刀,全不帶起半點氣勁,但四周空間卻灼熱沸騰。
薑言被鎖在裡頭,仿佛置身於乾旱的沙漠,熱得讓人喘不過氣。他連忙運起北冥神功,一股清涼的氣息將炎熱驅逐,護在周身。
手上動作也不停歇,彎刀一變為大開大合,瘋狂的攻了回去,似乎要在一片荒漠中,掀起一陣塵暴。
顏回風見他似全不受影響,吃了一驚,手上也跟著加快動作,拚鬥兩記,反倒是他後退了幾步。
他自然是已經明白,對方功力絕對在自己之上,便立刻轉換想法,不報希望能夠將敵人殺死,替同伴報仇,只求打個平手,早早脫身,好回去向師父請教,如何處置。
對方刀招一變,轉為保守,薑言立刻察覺,手上加了力道,腳下連動,陀螺似的繞著對方轉動,從四面八方攻去,每個方位,刀招都不一樣。
顏回風一陣手忙腳亂,差點受傷,將炎陽真氣催動到了極致,將周圍空氣燒得扭曲,引得對方招數紊亂,才扳回局勢。
他歎道:“薑兄刀法之高明,是我生平僅見,怕用不了多久,中原要出一個天刀宋缺式的人物。
倘若不是知道宋缺從不收外人為徒,我幾乎都以為你是他的弟子。”
薑言連砍幾刀,都遠遠偏離目標,略略皺眉,道:“宋閥主的武功境界,可不是眼下的我能企及。便是將來,我也不可能在刀法上超過他。”
“薑兄為何如此不自信?”顏回風有些驚訝,他們這種天之驕子,哪個不是抱著超過天下三大宗師的理想來練武,何況宋缺似乎還差一籌?
“因為,我最得意的武功,並不是刀法啊!”薑言一刀劈砍過去,被對方截住,立刻就舍棄兵器,手裡使出天山折梅手。
一個撥弄,顏回風長刀偏轉,這人連忙運足力氣,又將之扯回,更添勁力,穩住不動。
薑言接著一記“陽歌天鈞”,拍在刀背上,對方終於經受不住,長刀不由自主的蕩到一邊,中門大開。
顏回風臉色巨變,奮力催動炎陽大法。可惜他還沒有練到下一層,無法以自己為中心,形成一個無形氣場,模擬出種種影響敵人的氣流。
就算這樣,那種扭曲的力量已經十分強大,薑言連發兩招天山六陽掌都落了空。
他挑了挑眉,右手一收一放,再出一掌,輕靈飄逸,姿態清雋,卻少變化, 直直而去。
顏回風長刀一劈,便輕易化解,開口道:“薑兄,告辭!”便要轉身逃走。
忽然神情一肅,踉蹌幾下,站著當場,道:“這是什麽掌法?”
“白虹掌力,曲直如意!”薑言歎道:“顏回兄,你那炎陽大法還未到家,扭曲了我的力道同時,也欺騙了你自己。”
顏回風臉上露出懊惱神情,又苦笑一聲道:“原來如此。炎陽大法再好,終究是師父的武學,我太過依賴了,卻不懂思考。”
“當然。”薑言道:“三大宗師,天刀邪王,這等天下絕頂,哪一個用的是別人的武學?
前輩經驗可以借鑒,欲要超拔,終究只能走自己的路。”
“朝聞道,夕死可矣!還是我醒悟太晚!”顏回風有些遺憾,複振精神,道:“薑兄天資縱橫,定會武運昌隆!我去也!”
他以刀作拐,撐在地上,維持不倒,但人已沒了氣息。
“王伯當、婠婠、顏回風;瓦崗寨、陰癸派、突厥。”薑言感歎一聲,心道:
“這一次前往北極取寒玉床,可真是艱難。一半的路程都沒有走到,就招惹了這麽多的敵人。所謂好事多磨,大抵如此!”
……
越過北海,再往上是鐵勒的地盤。鐵勒人更為稀少,又因地產貧乏,冬季漫長,聚集更攏。
此地的第一高手乃是“飛鷹”曲傲,薑言也不招惹,輕易穿梭,到了更北,便已無人煙,只靠王通贈與的地圖,慢慢行進。
這一尋就是好幾個月,直到大雪鋪天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