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開始西沉,藺重陽走在林間,盤算著此行所得。
根據這些年的經驗,大致可以推斷出鬼族目前可以動用的戰力,除了天鬼這一尊五境高手之外,中堅戰力均為三境及以下,那些他所熟知的名字並未出現在戰場。
已有的信息顯示,鬼獄之前處於部落分治,直至被天鬼征服大部分,那麽此戰在某種意義上,也可以看成是鬼獄內部的矛盾轉移,同時還要留下相應的戰力防止其他地界搞事。
此局到現在,已過泰半,他這些年剪除了鬼獄不少兵力,加上此番動作之後,鬼獄那邊不出意外的話,大概率會收攏兵力準備決戰了,而苦境方面,剩下的部分就看尊佛後續如何說服劍宗出戰。
理論上來說,儒門已經可以進行下一次戰爭的備戰了,畢竟閻羅鬼後可沒天鬼這麽耿直。
江湖也好,三教也罷,沒那麽光正偉,但也沒那麽黑暗,太過追求所謂的非黑即白,只會適得其反,所有的一切,說到底還是“人情世故”四字。
就像夏戡玄所言,有些事情不是他想往陰謀論那邊想,而是事實發生如此,不得不令人深思。
很多時候,深入思考一番並沒有壞處,防人之心不可無。
此回開戰至今,天鬼並未動過一筆春秋所屬的勢力,可以看出對方的首要目標,還是攔在其門前的西煌佛界。
尊佛方面由他去吧,這老和尚沒救了。
但事情發生在一筆春秋附近,不管尊佛是否求援,德風古道都會出人,一方面是不希望鬼族勢大導致戰火擴張,另一方面則是不忍蒼生遭劫。
所以儒門大部分人都是接應與收攏百姓,似這般遮掩身份之後,以極端手段獵殺鬼族的,也就只有他一個。
若非他先前有所經營,如此行徑怕是會影響他在同門之中的形象,倒不是說殺鬼族不對,而是在儒門中人看來,手段有些過了。
若是能畢其功於一役,手段過一些也沒什麽,一了百了才是最好的。
如果不能,那一些手段更是必要的,若是不把他們打怕,不殺到他們膽寒,鬼獄回頭恢復一下實力還敢整軍再戰。
這個世界的野心家就這德行,思想都是“別人失敗了那是別人太愚蠢,換我上我肯定成功”。
可惜因為信息不全,現在還做不到除惡務盡。
這要是換到德風古道的地界上,藺重陽可以指天發誓,他師父可以讓天鬼今天豎著出鬼獄,明天橫著躺回去。
歸根結底還是尊佛這老和尚有毛病,很多長時間的戰爭,不是領導人思想僵化,就是整體能力不足,尊佛全佔了。
就在藺重陽盤在心裡一邊盤算著局勢,一邊貶低著前輩之時,數百丈外的動靜傳到了他耳中。
“鬼小子,你終於被我們追到了哈!”
“你們,你們別這樣欺負我,我並沒有惹到你們。”
察覺到動靜,藺重陽將武感外放,只見視野之中,一個黑臉的小孩被另外三個小孩圍堵。
此地已屬安全區,因未被鬼族侵擾,所為沒有絲毫戰火的痕跡。
而看到被圍堵的那個小孩之後,他隻想感歎一句,經常衛護蒼生的人,運氣一向不會太差。
其身上的氣機雖然微弱,但以他現在的造詣,自是可以推斷出對方身份,現在的人鬼之子,未來的人覺?非常君。
這是一塊好材料,雖然在此之前他沒有惦記過對方,但既然被他給遇上,那他現在惦記上了。
………
“哈?什麽沒,你的臉生得那麽黑,看起來髒兮兮的,很刺眼,這就是惹到我們啊。”
“你們!我天生這樣,你們不能怪我!”
“不怪你,要怪你爹娘嗎?該不會你爹娘也這麽黑吧?”
喚作黝兒的人鬼之子無法理解,為什麽這個世界好像不喜歡他,所有人的都欺負他。
他無法理解,鬼大叔為什麽送他來這裡,明明他、鬼大叔、長毛仔三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很快樂。
當他準備再開口反駁,卻見之前欺負他的三個人都變了臉色。
“紅毛鬼啊!”
“紅毛鬼來了,快跑快跑!”
“救命啊!你們兩個等等我!”
在黝兒不解的眼神中,方才還非常囂張的三人落荒而逃,仿若看到了什麽洪水猛獸一樣。
紅毛鬼?紅毛?鬼?
黝兒僵硬的扭頭,看向自己的身後,只看到了一名紅發的溫和青年,並沒有所謂的鬼啊。
這一刻,他明白了,或許在那些人眼中,他們這樣的存在都是異類吧?
“看這個天氣應當是要下雨了,快些回家去吧。”
在趕來之前,藺重陽特意調整了自身氣息,雖然說剛殺完人沒有多久,但學的那些課業他可沒有忘記。
他對眼前這個幼年非常君很有興趣,這是一塊好材料,天賦相當不錯,能力可以鍛煉,只要拐回德風古道,不出十甲子,儒門再多一位頂梁柱。
至於說什麽九天玄尊,不會教徒弟可以不教。
就像某位萬碎爺一樣,不會打鐵可以別打。
浪費。
“我...我沒有家...”
在面對這位被稱為紅毛鬼的青年之時,黝兒久違的體會到了溫暖,就像早晨的陽光打在身上。
雖然暖洋洋的,卻讓他有些自慚形愧。
“那,你願意跟我走嗎?去一個不會有人欺負你的地方。”
反正已經教了他這個聖靈了,藺重陽相信,自家師父不會介意,再教一個所謂的人鬼之子。
“我...能嗎?”
“這要問你自己是否願意。”
“我願意。”
在這個所有人都不喜歡他、欺負他的世界,突然出現一個在他人眼中一樣是異類的存在,並且對方不會像其他人那樣對待他,對此時的黝兒來說,這便足夠了。
對方是什麽人,是否有其他目的,這些對他而言都不重要,他隻想要一個不會用異樣眼光看待他的人,帶他離開這令人窒息的環境。
在交錯的時空之中,在藺重陽與黝兒看不見的地方,一道身影靜立在哪裡。
只見其一頭烏亮直發,摻雜幾縷暗紅挑染;一襲黑色長袍,點綴幾束赭紅流蘇;眼中,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他是冽紅角,也是習煙兒。
他毅然決然進入這逆流時空,隻為再見覺君一面,隻望在他生死交關之時,自己能陪在覺君身邊,共生,同死,無怨,無悔。
即便前生覺君枉負了他,他都深刻了解,覺君內心的天人交戰,那份掙扎不會騙人,真真切切。
但回溯的時空所展現的,與他所了解的可謂是大相徑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