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時分,結束了一天忙碌的藺重陽回到屋內,開始打坐靜修。
一甲子的相處,他跟藺天刑合力,把尹瀟深的思想工作給徹底做通了。
對方已經真正正視自己,要用劍來保護世人,而不是糾結於那無聊的勝負,在這個前提下,對方被締魔劍找上的概率應當會大大降低。
現在有問題的反而是他自己,在這個時期,三境的修為還是不夠看。
若是他再強一些,是不是就能多救一些人。
若是他再強一些,是不是便不用做什麽都如此被動。
若是他再強一些,是不是能將一樁樁發生在眼前的慘事避免。
武力雖不足為持,但沒有武力寸步難行,這就是江湖,吃人的江湖。
就在藺重陽反省自我之際,一口黑紫色劍器悄然出現在房間內。
龐大,邪惡,陰冷,蘊含著無盡怨與恨的魔氣,在其劍身之上升騰。
「臣服於我」
「你將獲得無敵於世的力量」
「看看那些脆弱的生命」
「只要你將我拔起」
「便能拯救他們」
無形無質的魔音響起,叩動人之心弦。
黑暗,邪惡,卻又充滿誘惑力的意念,開始入侵藺重陽對心神。
悲傷,失落,痛苦,內疚,自責,憤怒,迷茫,悔恨,不甘,諸多負面情緒被魔念勾起。
只要他再強一些,更強一些...
不,不對,武力並不是一切,先聖有言,以理服人。
武力只是讓別人能夠平心靜氣聽你講道理的基礎,若是隻依靠武力興風作浪,那與畜牲野獸有什麽區別。
發自本能的厭惡,將藺重陽的理智重新喚醒,締魔劍找上的人,從尹瀟深換成了他,倒是也可以理解。
畢竟他這段時日是有些消極,但他並不是那種沉浸在消極中的人,那麽,應當是締魔劍早已開始在潛移默化的影響他。
若非他出身特殊,說不定就要中招了。
但,他有多少斤兩自己知道,雙方的差距是難以逾越的鴻溝。
直達心靈的魔音聲聲入耳,持續叩動藺重陽的心弦。
「臣服!臣服!握劍!握劍!」
一招,他只有一招的機會,全神貫注的一招。
一招之後,不管結果如何,他都只能等師父來救命了,他已經認清現實,這破劍遠比記憶中要難纏的多。
“吵死了!”
一聲冷喝,藺重陽雙眼猛地睜開,金色的雙眼放出璀璨光芒,宛若日輪倒映其中。
沛然聖氣並蓄至陽之力,引陽火倒卷而出,將締魔劍籠罩其中。
「大膽,竟敢拒絕我!」
魔念再升,卻是更加強大,宛若天淵的差距,使得陽火搖搖欲墜。
就在此時,藺重陽從臥榻上起身,一隻赤色的奇行劍柄自其心口浮出,右手握住劍柄一拔,一口赤色劍器自心臟之中被拔出。
轟!
堅硬、剛陽、霸道、無堅不摧,隨著真元灌注其中,天神兵神皇的威能被激發,功力逼上極限,逆衝的氣機將頂上發冠震碎。
焚天陽火席卷而出,驚動天縱山莊的眾人。
“好孽障,竟敢在我眼下動我家小子!”
如此強烈的魔氛,方從外趕回的藺天刑怒上心頭,在外邊搞風搞雨的破劍竟然藏在自己眼下,還敢蠱惑自家徒弟,真是打燈籠上茅房。
“老大,冷靜,你先前還誇了重陽,
現在更是要相信他。” 尹瀟深趕忙將準備衝入屋內的藺天刑攔下,與心魔拉鋸的過程中,若是被貿然打斷,後果不堪設想。
“呼~破劍,等下把你揉成廢鐵!”
一次深呼吸之後,藺天刑也知道自己有些關心則亂了,親手養大的孩子遭難,當師父的怎麽可能不擔心,但他現在能做的,也只有相信對方。
雙目怒睜,鎖定著房間,手上極招開始蓄力,藺天刑保證,只要那破劍敢出來,當場給它報廢。
同一時間,屋內的藺重陽放空心神,神皇劍鋒高擎,周身穴竅運轉,氣血在體內奔騰,焚天陽火不斷積蓄,四周的溫度被持續抽離,盡數匯於神皇之上。
正是天人相合,時來天地皆同力。
“殺!”
一聲開殺,身形瞬動,神皇之上纏繞著凜冽灼熱的至極陽火,挾焚滅萬物之能,與懸浮在空中的締魔劍撞在一起。
鐺!
陽火與魔氣兩相摧折,湮滅周遭一切,下一瞬,激發神能的天神兵略勝一籌,將魔劍擊飛。
締魔劍倒飛出去的瞬間,一口血霧自藺重陽口中噴出,化作滾滾烈焰消散。
屋外,看到倒飛而出的紫黑劍器,藺天刑極招上手,沛然莫禦的一招,挾至聖之氣擊在締魔劍之上,隻聞一聲清脆,道道裂縫出現在其劍身上,卻並未將其擊碎。
締魔劍借力而退,藺天刑緊追不舍,瞬息之間已越過千裡之地。
在一追一逃的持續拉鋸之中,兩者越過無盡山河。
忽然,締魔劍飛行軌跡一偏, 將藺天刑甩開百裡,就在藺天刑準備運功再追之時,一道銀白龍氣卷入,將締魔劍一口叼走,失去蹤跡。
天縱山莊之內,尹瀟深開始幫藺重陽運功療傷,若非他體質特殊,那突破極限的一招,直接能給他蒸乾。
“尹兄,師父去追那破劍了吧?”
強行激發天神兵的部分威能,對他造成的影響竟比他想象之中要小,傷的也不是特別重。
當然,這個“不是特別重”是對他而言,也就需要修養個一兩甲子,在苦境屬於小傷。
畢竟,他不是人啊。
此番確實讓他試探出來一點東西,太曦神照並沒有他想的那麽強,他雖然低估了災禍對苦境的影響,但是高估了這些“神”的實力。
當然,就他現在的實力,人家一根指頭就能弄死他就是了。
“你還是先想想等會怎麽跟老大交代吧。”
大概協助藺重陽將功體恢復到五成後,尹瀟深出言道。
對方功體太過特殊,剩下的他無能為力了,若是換作正常人,起碼能恢復到七成的。
“有什麽好交代的,輕傷,無大礙。”
取出一副全新的玉冠,憑借敏銳的武感將長發重新束起,藺重陽對此毫不在意,只要把人完好無損的撈上岸,對他而言就是血賺。
就是先聖來了,今天也是輕傷,他說的。
“我先去與莊主打聲招呼,你趁著還有時間,自己運功療傷吧。”
對此,尹瀟深隻想說,不愧是師徒,這嘴硬不能說毫無關系,只能說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