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無邪提了一壺酒,慢悠悠地走向剛才的那個書館。
邁步進去,只見依舊是白衣少年一人,書桌一張,筆墨紙硯一套,茶壺一把,梅花一株。
“怎了?謫仙人有何指教?”白衣少年一見思無邪走進來,笑呵呵地問道。
思無邪嘿嘿一笑,說道:“我想再和你賭一把,就比作詩。”
白衣少年:“賭注為何?”
思無邪:“你贏了,我再輸你一百兩銀子,我贏了,你將我的寶刀還給我。”
白衣少年抿了一口茶,微微一笑,說道:“就依你。”
思無邪要來筆墨紙硯,拿起毛筆,想都沒想,便洋洋灑灑在宣紙上寫起來,幾下子便將一首詩揮毫而就。
白衣少年笑吟吟地接過思無邪手中的詩歌,心想,這孩子別不是又寫了一些不著調的淫詞豔賦吧。
他拿起宣紙一看,只見思無邪的字體歪歪扭扭,一根根,一條條,歪歪扭扭,像蜈蚣,像張爬,就是不像方塊字。
詩歌的標題是《新城道中》。
嗯,平平無奇。
白衣少年繼續閱讀了下去:
“東風知我欲山行,吹斷簷間積雨聲。
嶺上晴雲披絮帽,樹頭初日掛銅鉦。
野桃含笑竹籬短,溪柳自搖沙水清。
西崦人家應最樂,煮芹燒筍餉春耕。”
白衣少年沉默了。
他像是吃了一鍋滾燙滾燙的熱粥,又被人死死捂住了嘴巴。一張臉憋得通紅。他的心翻滾著熱浪,一種混合了震驚、欽佩、嫉妒和憎恨的情緒,攪在一起,在心中不斷翻騰。
“這、詩、是、你、寫、的?”白衣少年驚訝地張大嘴巴,一字一頓地說道。
思無邪挑了挑眉毛,說道:“是啊,怎了。”
白衣少年低下頭,給思無邪深深地鞠了一躬,謙恭地說道:“對不起,是我輸了,我現在就把割鹿刀還給你。”
思無邪詫異道:“可是,您還沒有寫詩呀!”
白衣少年哈哈一笑:“老朽不用作詩了,閣下的詩,渾然天成,天衣無縫,而立意新奇,老朽活了七十多年,竟然還沒有小兄弟你這般開闊的心胸。”
“我慕容一字一向以善於幫別人改詩文而著稱,今日誦讀君之詩歌,我竟然無一字可改。我想,昔日賀知章稱呼李太白為謫仙人,我慕容一字今日也願意稱你為大周第一詩仙。”
思無邪一臉憨笑著連連擺手,心想,這小少年多少應該有點精神疾病,要不然為什麽一口一個老朽,他除了聲音老了一點,長得比那二八的大姑娘還要嫩還要白。
他還說願意稱我是什麽大周第一詩仙,他是誰啊,皇帝稱我是詩仙都不一定有人信,他竟然來給我加封號了。
哎!不管了,不管了,反正他應該也是個神棍,就讓他幫我算一卦吧。
白衣少年一回身,把那把掛在牆上的割鹿刀拿了下來。
臨還給思無邪之前,他還特意把刀抽了出來,戀戀不舍地看了看。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唯勝者得鹿而割之。這把神兵晶瑩明亮,宛如一泓秋水,刀上沒有血,刀光如虹,刀鋒一片晶瑩,滴血不沾。果然是一把好刀啊。”
“寶刀贈英雄,閣下配得上這把刀,現在老朽把這把刀還給你。”
老者站起身,一彎腰,雙手將割鹿刀捧到思無邪的面前。
思無邪見白衣少年竟然如此謙卑,不禁心中一陣溫暖,也低下頭,
謙卑地將割鹿刀收了回來。 “這刀許久沒有擦拭了,老朽特意用上等的開刀油幫你擦拭了一番,想來與人交手之時,應該也會更加銳利三分。”
思無邪拔出寶刀,定睛一看,只見刀神果然閃閃發光,便知道這白衣少年也一定是愛刀之人。於是又千恩萬謝了一番。
白衣少年微笑道:“公子剛才說要讓我幫你算一卦,不知道公子是要測字啊還是要看相啊。”
思無邪說:“還請您為我看看相。”
白衣少年抿了一口茶,偷偷瞟了一眼思無邪,只見他天庭飽滿,地閣方圓,英俊的面龐有棱有角,稀疏的青澀的胡茬又透露出一層高貴的痞氣,不禁大驚道:
“閣下的樣貌,乃是天龍啊!”
思無邪哈哈一笑,說道:“這世上只有一條龍,那就是天子,我算什麽龍。”
白衣少年嘿嘿一笑說道:“閣下未必不是天子啊!”
這句話給思無邪嚇了一跳,他一臉煞白地說道:“這話可是掉腦袋的,你可不要亂說。”
白衣少年說道:“閣下雙頰微紅,眉頭微蹙,近期定然是命犯桃花,但閣下心中有所求,卻又求之不得,是故心中悲苦。”
思無邪見那白衣少年竟然連自己的心事都算得出來,不禁一驚,他撲在桌子上,一臉認真地問道:
“不瞞您說,今天我遇到了一個文雅清麗的女孩,我對她一見傾心,但是她總是對我十分冷淡。還請閣下告訴我,我在什麽地方可以再見到那位女孩?”
白衣少年掐指一算,說道:“此處向西五裡,有一處街巷名曰十裡香,閣下只要一路向西,定然可以再遇到那位姑娘。”
思無邪的臉如同突然放晴的天空,溫暖的陽光照在上面,他激動得差一點跳起來。
他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說道:“我和您也是以文會友,冒犯之處,還請閣下不要在意,這一錠銀子就是剛才算卦的費用。”
說著,思無邪便要匆匆離開。
“公子請留步,還沒請教公子尊姓大名。”
思無邪舉起酒壺,喝了一大口美酒,然後回過頭,說道:“大周太師,晉陽思無邪是也。”
然後他哈哈大笑著,走出了書館。
白衣少年呆呆地坐在書桌之前,喃喃自語道:
“古時諸葛亮有‘臥龍’之稱,司馬懿有“塚虎”之稱,剛才思公子那一回頭,如蛟龍出海,如蒼龍逐日,翩若驚鴻,矯若遊龍,我願意稱之為‘驚龍’啊。”
思無邪拿回了割鹿刀,高高興興地回到了酒樓,幫助小皇帝重新進入到“房車之中”。
小皇帝:“教父,就辛苦您幫我帶到滕王閣啦,我先在裡面好好玩一會兒。”
思無邪摸了摸郭宗訓頭頂的小奶包,嘿嘿一笑,說道:“好嘞,陛下您好好玩,帶路的事就交給我吧。”
“好嘞!”說著,小皇帝撲通一聲鑽了進去,砰的一聲把木流牛馬“房車”的頂蓋給關上了。
思無邪笑嘻嘻地一按木流牛馬的開關,笑道:“走,讓我們去十裡香,看看到底會不會在哪裡,遇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