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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鳴初啼》第72回 慕容霸償心願領軍 燕國南下攻掠中原
  燕王緩緩的剔除文書上的膠印,細細瀏覽,而後又緩緩將其收攏,隻長歎道:“慕容恪亦是此心。”

  那一夜,平郭城內。慕容恪巡視營房回來,剛要進入渡遼將軍府,囑咐身邊的隨從說道:“如今南部中原紛亂,各方勢力蠢蠢欲動。我們這平郭雖說遠離南境,保不齊東夷高句麗、扶余等借機挑事,最近幾日須嚴加巡查。”

  屬下回復道:“是,將軍,卑職定日夜巡邏,定確保平郭不失。”

  這時在府內的參軍高開迎了上去,“將軍,你可來了,燕王來信。”

  慕容恪不及卸下鎧甲,問道:“燕王來信?”

  “正是,來人急迫,急欲將將軍之信帶回去,我命人讓他在偏室歇息,將軍快請。”

  內室之中,慕容恪細細閱讀來信,閱畢將信交給高開,說道:“燕王欲使我領徒河之軍,南下中原,吾甚以為不妥。”

  高開閱畢,卻言道:“我看燕王此舉也是萬全之策,他素不喜慕容霸,找個親近得力之人來代替,亦為……”

  慕容恪打住他道:“高參軍,糊塗啊。這不是萬全,簡直是兩失,士心用命,最在意的乃是將帥。吾聞霸弟在徒河之境訓練士卒,卓有成效,軍士竭誠效命,驟而換之,恐傷士卒之心。亦使我邊軍人心惶恐。”

  高開聞聽恍然大悟:“將軍所言甚是,徒河、平郭燕國兩大要塞,失其一,燕國必遭大患。末將愚鈍。”

  “吾看當是燕王本意,是唯恐其坐大,今中原紛亂,南下大爭。若是居心叵測之人,必能在征討之中亂中取利,壯大本部兵馬,尾大不掉,故有此念。”慕容恪轉念道,“然以我燕國千秋大計為念,當捐棄前嫌,和衷共濟,方能成也。”

  高開卻是心憂,說道:“將軍,這豈不是忤逆燕王嗎?”

  “燕王在先王之時,遭逢燕國危急存亡之際,內有慕容仁之叛,外有強敵來犯,為防主上遭遇不測,國中無主,方才立為世子。他豈是安樂世子,身負慕容家之興衰之重任。後隱忍多年,城府頗深,言辭謹慎,行為不逾矩,繼而承襲大位。雖為陰刻之主,但吾相信主上在大業未成之時不會擅殺能臣。”

  高開卻是心憂:“君心似海,也不知我王只是試探,還是王意聖意已定,只是觀汝之心。”

  “來人,”慕容恪命人筆墨伺候,在案上揮筆疾書,將信裝好,封蠟。

  “吾親筆所書,雖略顯唐突,但為燕國社稷。”說完,欲把信交給來人。

  “且慢,”高開叫住下屬,說道,“將軍,此事乾系重大,末將也願一同前往,親往送信。”

  “也罷,你族兄高弼在慕容霸軍中,你親往一說,也免得我們兄弟誤會。吾無意於他的徒河之軍。”

  高開躬身道:“將軍思慮周翔,末將告退。”

  此時,一旁的慕容評接過燕王遞過來的信件細細閱讀,只聽他憤然道:“我看這渡遼將軍也就眼瞅這自己地盤,擔心失了倚仗。揮軍南下,入主中原,創不世之功,豈能不要。”

  那慕容恪生母高太妃素與人為善,慕容恪也甚是喜歡王后的兩個孩子,可足渾氏雖不知其寫的內容,然思慮其做事向來周詳不爭功,故而為慕容恪向慕容評進言道:“評叔稍安,渡遼將軍向來忠心衛國,今止書信往來,向來必有誤會。”

  “誤會?!”慕容評意欲發怒,只見燕王面露不悅之色,慕容評識趣趕緊閉嘴。

  “喳喳喳”“啁啾”

  眾人循聲望去,

樹枝原來是一窩小鳥,只見剛剛破殼而出,毛色微黃,還是一毛茸茸的,兩隻成鳥正吊著蟲子在喂食。  慕容評因書信之時心中方才大亂,聞聲呵斥道:“快把這個鳥窩捅下去,亂人心智。”

  內侍便拿來竹竿,正欲要捅,慕容暐卻是心思善良忙對可足渾安說道,“小姨,這窩鳥正可憐,留下他好嘛。”

  可足渾安也心下不忍,暗道:“是呀,雛鳥慈母,甚是可憐。”

  於是便離席擋在那內侍的前邊,不讓他捅鳥窩,轉身向燕王道:“姐夫,燕王,安兒懇請燕王姐夫留下這一窩小鳥。”

  燕王一掃不悅,頓時來了興致,說道:“那你說說,我為甚麽要留著它。”

  可足渾安一時語塞,憋出來一句:“因為……因為我看它們可憐。”

  “哈哈”眾人聞聽嘻笑不止,連旁邊的侍從都掩面而笑。

  燕王伸手致意,讓她來到跟前,問道:“哦,那世上可憐的東西多著呢,馬兒被人奴役,獵鷹被人馴服,都可憐。難道只因為可憐,就讓燕王姐夫把它們都放了?”

  “因為,這兒是他們的家。若留著他們,那鳥兒便會年年歲歲而來,不會離開。如果現在毀其巢穴,使雛鳥無居,就會殞命,父母們就會傷心,就再也不會來了。”

  可足渾氏懊惱,在旁說道:“小女無知,讓燕王煩擾了。”

  可足渾安卻不以為意,大急道:“‘鳲鳩在桑,其子在榛。淑人君子,正是國人。正是國人,胡不萬年?’”若大王心存一片仁義慈愛之心,不單是小鳥,就是世人也會感念我王的仁德的。”

  慕容評怒道:“大膽小女,竟敢非議燕王。”

  王后馬上前去,欲掩她的嘴巴。可是燕王卻若有所思,喝道慕容評,“只和一小女子置氣,成何體統。”忙寬慰可足渾安,“我的安妹妹你繼續講下去。”

  “羊有跪乳之恩,鴉有反哺之情,物尚且如此,人何以堪。人都是愛戀家人,顧念雛子。只要家在這邊,縱使有鯤鵬之志,也會如那細細的情絲永遠牽著。”

  “永遠牽著,牽著。”燕王陷入沉思,一時之間眾人陷入沉默。

  涅皓在一旁提醒道:“燕王?”

  “哈哈,”燕王大笑道:“眾人愣著幹嘛,下去,既然安妹妹有如此,這窩鳥就留著吧。

  慕容評在一旁疑惑不解,進言道:“燕王,這來信之事。”

  燕王此時卻端起酒杯,向慕容評進酒道:“評叔叔,為國事煩憂了,今日暫且淡忘國事,這裡只有家人。”

  “來人,給王叔滿上。”

  慕容評也只能舉杯致意,“謝過我王。”

  宴席結束,慕容評百無聊賴的退到自己的府邸,內室裡,也不知怎的心思不寧,婢女來端水,也不知怎的也把他燙到,生氣的把那婢女攆出府外。

  夜漸漸深了,府中一人老奴來報,“大人,宋該來報了,石衝領大軍南下爭奪中原了。如今燕趙邊境戒嚴,大人在燕趙邊境的貨物被查扣了,恐怕再也拿不回來了。”

  慕容評性最貪,如今雖收斂不少,然不改本性,大怒道:“叫那宋該想辦法,無論如何要把他弄回來,這可要蝕了我好大的本。”

  老奴面露難色,“是是,可是如今這兵荒馬亂的,恐怕不好,辦啊……”

  慕容評震怒道:“我是前軍師將軍,當今王上的叔叔,何人不聽。”

  “大人,這,這……這燕國南部都為慕容霸的兵馬,我們素無根基,恐怕。”

  慕容評神色稍緩,“照你這麽說,我燕國南下之軍,吾亦要出征。”

  “大人,這又何嘗不是呢?今我燕軍大軍南征前鋒大將必為慕容霸,然老奴觀我主必對慕容霸戒心依舊,這中軍主帥……”

  慕容評還是不解,那老奴鬥膽進言道:“大人是當今燕王的叔叔,又有擁立之功,若大人能許求主帥一職,我王必然能首肯。”

  慕容評卻是有些怯意,如今家裡瓶瓶罐罐多了,已沒有當年平郭之戰的雄心了,“自遷入燕都來,吾已不歷軍事許久,恐有不妥吧。”

  “大人,這攻堅克難的事,交給慕容霸,有利則分,有失則推。橫豎都是慕容霸之過,大人又有何煩憂?”

  慕容評聞之大喜,忙對他說道:“哈哈,正和吾意,來人,速速備車,我要進宮。”

  自先王駕崩,慕容霸這是第一次來這燕都,這許久冷清的蘭太妃宮室裡也熱鬧了不少。

  這一日高太妃,和原公孫夫人的幼子慕容德和段元、段季等俱到蘭太妃殿宮中一會。

  高太妃進宮,見蘭太妃和段先出來迎接,忙道:“妹妹親迎,於我到顯得禮數不周。”見旁邊一孕婦已然猜得幾分,說道,“這該是你的兒媳吧,果然標致。”

  侍女小艾在一旁說道:“二位姐姐,這段夫人有孕在身,我們到苑中稍歇片刻。”

  高太妃忙道:“我一時開心卻忘了,快去歇息。”

  這時段元和段季許久未見段先,忙抱住,段季開心的說道:“姑母姑母,你可來了,我們可想你了,咦怎麽不見姑父前來呢。”

  “你姑父,一早謁見先王宗廟去了。”

  段元說道:“姑父啊,如今位高權重,諸事纏身可看不上我們這些小女子了。”

  段先輕按她的鼻頭,說道:“你這小妮子,現在可越來越會說了。”

  慕容德在一旁說道:“哥哥們如今都建功立業,我也要入軍旅。”

  段先笑道:“你才多大,等你像納哥哥那樣,我肯定讓你姑父帶你縱馬馳騁。”

  段季奶聲奶氣的說道:“我要和慕容德一塊兒去。”

  “哈哈,”眾人聞聽此言大笑。

  燕國龍平陵享殿

  一人在空曠的享殿內跪下,“父王,霸兒來看你了。”

  回聲不絕,慕容霸一個人獨自垂淚。“兒臣不孝,未及見你最後一面。”

  慕容霸拭去淚水,站起來,堅毅的說道:“今趙國天下大亂,父王讓我戍守的徒河,兒臣未讓父王失望。如今徒河上下一心,已是金湯城池。今我慕容霸定為我燕國前鋒,南下中原,攻堅克難在所不辭,願父王英靈保佑我燕國雄據天下,保佑段先腹中公子無恙。”

  說話間一老人勾著身子,在添加燈油,步履蹣跚,動作遲緩,似是耳背。定睛一看原來是先王的侍從—平伯。

  慕容霸忙上前去,“平伯何故在此?這些讓下人去做吧。”

  那人淡淡的說道:“公子,你是認錯人了吧,這裡只有守陵人,沒有平伯。”

  慕容霸卻是急促道:“你就是平伯,不會錯的。”

  “公子雖是王公,然切莫以勢壓人,我不是平伯,就是這裡的守陵人。我之權力雖不像你們慕容家那般大,但在這先王享殿之內,我還是做得了主的,若再喧嘩,小心我叫人把你轟出去。”

  “你,這……”慕容霸卻是愣住了。

  “公子,慕容恪參軍高開求見”。只見高弼進殿向慕容霸通稟。

  “快請。”

  三人一道往配殿而去,只見高開拜道:“大人,燕主有意欲用慕容恪取將軍而帶之,然恪公子素無意與取將軍徒河之心,特遣在下告知,切莫誤會。”

  “高弼,你可以告訴平狄將軍,我慕容霸所練之軍俱是我燕國之軍,不是我慕容霸的部曲,我所為者都是公義,從無私心。”

  高弼見此說道:“霸公子,你久不在燕都,如今燕國情形不同先王之時。當今燕主雖亦有雄略,然軍中素無根基,對將帥之任多出於私心,也勿怪乎要搞平衡調將這一套。”

  慕容霸說道:“我知儁兄素來內斂,喜怒不形於色,然燕國之南下大政,乃歷代先主之宏願,當無更迭。”

  高弼言道:“先王素不喜其陰刻,倒是將軍頗得寵信,直言道:‘子類父’。前輩之偏愛,倒成為延續今日之怨。”

  “列位大人,斥候來報。”眾人說話間一隨從進殿向高弼呈上密報。

  高弼展開閱過,交於其他二人,說道:“薊城守軍南下爭雄,如今城防空虛我燕國大軍終要南下了。”

  “事不宜遲,速速回都。”

  說話間,那守陵人過來道:“列位大人,此去都中僻遠,時候不早了,快請回吧。”

  忽一小聲說道:“此中有耳目慎言。”

  慕容霸深深鞠一躬,“平……在下告辭。”

  “世間有萬難,唯有活著才能撥雲見日,終能有所為,列位大人,請各自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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