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李逵兄弟如何了?”宋江一回到營地,第一個便去看李逵。李逵這斯倒確實是皮糙肉厚,被鄭恐那一下掄飛出去五十來米遠,身上骨頭不知碎了多少,內髒也是出血破裂,不過竟然沒死,還能喘氣。
吳用無奈的搖了搖頭,道:“死是沒死,不過沒個一年半載怕是難以再戰。”
整個梁山營寨之中一片愁雲慘淡。
宋江痛哭流涕,道:“宋江本想為眾位兄弟謀個前程,結果卻怎料……”
吳用輕輕歎了口氣,之後道:“哥哥先莫要再說,咱們趕緊先研究研究接下來當如何吧。”
宋江擦了擦眼角,急忙道:“對對對,先去研究正事要緊。”
很快一群人進了中軍大帳,宋江環視四周,道:“各位將領先清點一下此戰損失吧。”
一聽到這話,眾人全部都不說話了。
宋江驚訝道:“各位這是如何呀?”
下面一老將,胡子花白卻老當益壯,正是雙鞭呼延灼,他歎了口氣,道:“這仗打的,說出去都丟人。我麾下五百人,死了一百,剩下的……身上全都被扒乾淨了,就剩下一雙草鞋。”
花榮也是無奈道:“我也一樣,下面人都被扒乾淨了。”
關勝臉越發的紅了,低聲哼哼著:“我這邊也是一樣。”
一群將領統計下來,死的人倒是不多,也就死了七八百人。
問題是沒死的那些。
足足六千多人啊!
一個個的身上帶傷,被打的鼻青臉腫不說,最關鍵的是身上的東西沒了!
說真的,在場眾人真的是沒打過這麽憋屈的仗。
要說真跟對面拚個血流成河也就罷了,偏偏之前這一仗除了鄭恐帶人衝陣的時候死了不少之外,剩下的……
死倒沒死,渾身上下的東西那是一件不剩。
沒裝備啊,跟死人有什麽區別?
要說區別也還是有的——活人還得吃喝拉撒。
你得養著他們,還得給他們弄衣服穿,然後他們還不能上戰場……
這就特麽離了個大譜!
宋江:“……”
這一次宋江也是無語了。
這仗怎麽打成這個樣子啊?
之前他們打朝廷軍隊的時候可以說是按著對面摩擦,吊起來打。
結果到了這邊……
要說鄭恐這邊軍隊其實並不太多,之前看起來,滿打滿算都不到五百人。
本來兩萬對五百,圍起來那就是個死。
可架不住對面的那群暴民。
一個個的賊特麽猛,自己這邊一般的士兵三四個都打不過人家一個!
“這可怎生是好?”宋江整個人都鬱悶了。
這清河縣周圍就是一片平原,也沒什麽水道。
想設伏吧,人家天上有眼睛,那隻大鷹成天飛,哪有埋伏一目了然。
強攻吧,人家將也不比自己這邊差。
尤其是那個鄭恐,手下就沒有一合之敵!
宋江看向吳用,語帶哭音,道:“軍師,你好生想個辦法呀!咱們這一次受命於朝廷,若是打的太不像樣子,今後可怎生是好?”
吳用閉著眼睛,想了好一會後,輕輕搖了搖頭。
“唉,暫時沒什麽好法子,”吳用無奈道:“對方的兵雖然數量不多,卻相當精良。這其實都還好說,就算咱們用人圍,也足夠圍死。可是那些城中的百姓……之前的戰鬥,對方除了有幾個百姓因為衝的太快被砍了幾刀受重傷外,連個死的都沒有。這如何打?”
眾人都不說話了。
這戰鬥力量對比就特麽離譜。
“咱們將沒什麽優勢,兵也沒什麽優勢。”這時候人群中的阮小七道:“哥哥,不行就退兵吧。再打下去,咱們兄弟指不定還得死多少。就剛才那一場戰鬥,就死了穆春、杜遷、李忠、杜興、薛永、周通六位兄弟,李逵重傷,關勝哥哥連人家一招都接不下,得虧當時周圍都是咱們的人,不然也得被抓了。”
關勝聽到這話,臉越發的紅了。
他之前確實是合計拖住鄭恐的節奏,結果……
他自己節奏被打沒了。
那一杖下去,把自己的自信給打飛了,現在關勝極其懷疑人生。
“大家先休息吧,”宋江無奈下,揮了揮手,道:“且先休戰一日,再做商議。”
眾將聽令,紛紛下去休息。
很快,等人走後,宋江看著吳用,道:“軍師,莫非此次咱們……真的無法可想?朝中上下都盯著我們,若是不打,怕是不知會惹出什麽事來。”
吳用搖頭道:“目前來說,怕是沒有。那鄭恐武力之高,哥哥你也看到了。關勝都吃不住一下,還有誰人能擋?”
宋江看向一旁的盧俊義。
盧俊義輕輕低下頭,就當沒看見。
開什麽玩笑,老子被你們給逼上梁山,還想老子替你拚命?
老子又不傻。
宋江哀歎道:“難道咱們剛剛被招安,受了朝廷的命令,就要折戟沉沙不成?”
吳用道:“哥哥,實在不行,咱們便回梁山算了,好歹也自由自在,總比這邊被人當槍使來的好。”
“可是……”宋江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官袍。
好不容易才終於混上了這一身皮,這還沒穿熱乎呢,就給扔了?
那怎麽可以?
宋江沉吟著,感歎道:“這一仗我們損失慘重,若是這麽不計成本的打下去,到了最後就算能剿滅那鄭恐,我們兄弟又能有幾個生還?”他說到這裡,忽然道:“我想和鄭恐見一面。如今我大軍壓境,他鄭恐不能不考慮他的前程。”
盧俊義當時就驚了:“大哥,這話不是戲言吧?”
宋江搖頭,道:“我為此事,已想了整整一夜,至少值得一試。”
盧俊義沉吟道:“真要是和鄭恐議和,也得得到朝廷和黃監軍的首肯啊,咱們擅作主張,怕這後果不好承擔那。”
宋江緩緩道:“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從!宋江實在是不忍生靈塗炭,只要鄭恐願意與我等講和,宋江倒是可以在朝廷為他美言幾句,到時候大家一起為朝廷效力,豈不美哉?”
吳用:“……”
盧俊義:“……”
你認真的?
宋江看向兩人,問道:“兩位意下如何啊?”
吳用與盧俊義對視一眼,當即起身道:“哥哥,此事乾系重大,不如明日我先帶燕青兄弟進去探探口風,再做打算。”
宋江沉吟了一下,當即點頭:“如此甚好!”
既然下了決定,吳用這便喊來浪子燕青。
在整個梁山之中,燕青的顏值是最能打的之一,屬於標準的白面小生,一身刺青賊漂亮。
他的性格也相對比較平和,可以說是有勇有謀,帶他一起辦事還是比較讓人放心的。
兩人輕裝簡從,從後方繞了個大圈,到了第二日一早終於來到清河縣北門,準備進城。
說來也是神奇,梁山大軍就在南面兩萬來人準備攻城,清河縣這邊卻是一點都沒在乎,大門照開,來往行人隨便進,門口守衛連理都懶得理。
吳用與燕青看到這般景象,是真的摸不著頭腦。
他們怎麽也想不到這清河縣是心大還是真沒把梁山眾好漢放在眼裡。
哪有這麽乾的?
不過走到城門口的時候,就在城門邊上有不少百姓正在那裡挖坑,倒是吸引了兩人的注意。
吳用帶著燕青好奇走過去,問道:“這位老丈,伱們在這裡挖坑是做什麽啊?是準備挖壕溝來應對梁山攻城嗎?”
那老頭兒聽到這話,停下動作,直起腰抹了把額頭上並沒多少的汗水,不屑道:“就梁山那一群歪瓜裂棗的也配咱們挖壕溝嗎?咱們挖的這個叫義字坑,那是要叫梁山那些賊寇明白什麽叫義字!”
吳用:“……”
燕青:“……”
咱們梁山一百零八……一百零六將聚義,那義字大旗都掛了好些年了,現在你告訴我,咱們不明白義字?
吳用急忙問道:“那這義字,要做何解啊?”
那老漢道:“咱們鄭院長說了,這個義字,那是上面羊下面我,意思就是把人埋土裡,他就變成待宰的羔羊了。所以啊,老漢我挖的這坑,就是準備埋梁山的那些頭領的。還什麽一百零八星,我叫他變成一百零八羊!”
他這話說完,坑挖的更勤快了!
吳用:“!!”
燕青:“!!”
這城裡的百姓都是這麽殘暴的嗎?!
兩人很快進城,路上,燕青看著周圍那些百姓們興致衝衝的翻弄的從梁山士兵身上扒下來的衣服武器鎧甲,看的毛骨悚然。
“軍師,”燕青不停的吞著口水:“這些百姓……這也太可怕了!怪不得他們連城門都不關,就這百姓的這種狀態,咱們那兩萬來人豈不是全副武裝進來,光溜溜的出去?”
吳用長歎口氣:“哪還有兩萬那!昨日一戰,咱們被搶光了的弟兄足足有六千。這六千人手無寸鐵是不能再打了。也就是還剩一萬四。這一萬四進來,我琢磨著能剩個草鞋都不容易。”
燕青激靈靈的打個冷顫。
看著身邊這些百姓們在那整理搶來的東西,甚至還有小孩子拿著刀劍在那比劃,燕青就覺得牙都是一陣發酸。
偏偏這時候還有一群小孩子在那邊唱童謠。
燕青道:“軍師,你聽,那些小孩子們好像是在唱著什麽。”
吳用與燕青對視一眼,兩人一起走過去,就聽那群小孩子在唱道:“梁山屯錢我屯槍,梁山就是我糧倉!梁山賊寇快點來,搶滿一個大水缸!”
吳用:“!!”
燕青:“!!”
太殘暴了!
就連小孩子的童謠都這麽凶殘的嗎?!
還要搶滿一個大水缸!
你們是嫌咱們人來的還不夠多是吧?
這時候兩人又聽身邊有個小孩子在問他爺爺:“爺爺,你說梁山那一百零六個傻蛋,是不是腦袋被門夾啦?上趕著被招安,然後還跑過來打咱們?”
他爺爺道:“誰知道呢, 這天下這麽大,總有些腦子不好使的。不過這麽多腦子不好使的能湊一起也是不容易,娃子,爺爺教你啊,這就是典型的被人當槍使,還幫人數錢!你以後可不能學那些梁山賊寇那麽笨,給鄭院長丟人!”
那娃娃道:“知道啦,爺爺!我才不會像他們那麽笨呢,鄭院長說了,人還是得有文化!”
吳用:“……”
燕青:“……”
你這娃娃,是不是在罵人!
啊?!
你是不是在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