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縣,鄭恐!”一聽到這話,城頭上的那都頭差點沒一頭載下來!
都頭姓趙,叫趙易,今日正是他輪值,原本以為今天也就跟平時一樣混混日子,結果誰能想到居然會遇到這種事?
清河縣的那個鄭恐怎麽可能會來到這啊?
這兩天關於鄭恐的事情早就已經傳開了, 莫衛莫都頭更是帶了兩百人去抓人,結果……
看著下面烏壓壓的人群,趙易隻覺得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衝頭頂!
趙易哆哆嗦嗦的問道:“你……你怎麽會在這?”
鄭恐淡淡道:“恩州知府陳志明貪贓枉法欺壓百姓,還私通外族販賣軍事情報,某今日要跟他好好講講道理!”
身後那些商戶們頓時便躁動起來,不少人跟著大聲喊道:“對!與他講道理!”“他欺人太甚!”“咱們不能再忍了!得好好問個明白!”
講道理?!
趙易看著下面烏壓壓的人群, 咕嘟一聲吞了口口水。
貪贓枉法欺壓百姓,還私通外族販賣軍事情報,這可是大罪啊!
這等大事,他一個小小的都頭哪能做得了主?
趙易艱難的問道:“那……那莫都監呢?莫都監可在?”
他現在是真的害怕。
莫衛莫都監接到命令帶了兩百人去的,結果一個都沒能回來,不會都死了吧?
鄭恐當即吩咐唐天奪:“天奪,讓莫都監與他說話。”
“好嘞!”
唐天奪應了一聲,之後走到城頭下抱著樹乾便給立了起來。
於是被綁成粽子一樣的莫衛頓時跟趙易對上了眼。
莫衛:“……”
趙易:“……”
“你是……”趙易看著莫衛,整個人都驚呆了,他急急忙忙伸出手去把莫衛臉上的繩子撥開,仔細看了好一會,才終於驚道:“真的是莫都監!你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
“唉,趙易兄弟,”莫衛長歎一聲,道:“那狗官派我去搜刮清河縣商戶的銀子,要求的數額是五十萬兩!五十萬兩, 這簡直是不讓人活啊!”
趙易驚呼道:“五十萬兩?!這麽多!”
也不怪他驚訝。
五十萬兩什麽概念?
大宋每年給遼國的歲貢也不過才二十萬兩!
“不然這些百姓能來這裡嗎?”莫衛一臉的悲天憫人,大聲道:“那狗官逼的大家夥都快活不下去了!五十萬兩啊!攤到各家各戶頭上是多少?這不是不給人活路嗎!趙易兄弟,你們想想,你們平時又受過那狗官多少欺壓?!那狗官可沒少克扣你們糧餉吧?”
趙易等人一聽這話, 頓時愣住了。
是啊,莫說是這些商戶們,便是他們這些官差,那日子也不好過啊!
這陳志明來之前他日子過的多滋潤?
不說大魚大肉,至少每頓都有葷腥,平時除掉日常開銷還能剩點小錢。
如今呢?月奉被各種名目克扣,就連他都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果然,下面那些衛兵早已經把弓箭放下,竊竊私語起來——
“咱們的月奉正常可是每月五兩銀子的,以前活的也算滋潤,結果這狗官來了之後,咱們月奉直接變三兩了!”
“可不是!我現在養家都難!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小兒,吃飯都快吃不起了!”
“平時咱們糧餉以前是每人每日一斤啊,那狗官來了後隻給我們發一半……”
“不幹了!老子不幹了!老子也要跟那狗官講講道理!”
聽著下面眾人議論紛紛,這趙易也確實是有些猶豫了。
日子不好過啊!
自從那狗官當上這恩州知府,他們就一天窮過一天,以前好歹每月除掉開銷後還能有點閑錢, 現在可倒好,吃飯都難了!
趙易想了想,之後搖頭道:“唉, 兄弟也覺得狗官該死,可是莫都監您又不是不知道,那狗官麾下養著兩員猛將,我是怕到時候打他們不過,這些百姓們妄自傷了性命啊!”
“猛將?”這時候鄭恐嘿嘿一笑,駕馭著黑皇走到城門前。
之後緩緩舉起裁決之杖,猛然間渾身金光炸起,手中裁決之杖狠狠一杖便砸在了那城門之上!
“轟!”
那城門本身便已經有些年頭,再加上並不算特別厚實,這一杖下去,頓時發出一陣沉悶的轟隆聲,整個城牆都抖了一下,石頭簌簌掉落。
城牆上的趙易和一眾士兵們差點沒掉下來!
緊接著,城門在一片“吱吱嘎嘎”的聲音中,轟然倒塌!
趙易:“!!!”
莫都監:“!!!”
在場其他眾人:“!!!”
這……這也行嗎?!
那麽大的城門在眼前這人面前簡直就跟紙糊的一樣!
鄭恐一杖破開城門,之後淡然道:“有多猛啊?”
趙易:“……”
我是誰?
我在哪?
發生了什麽事?
剛才我是在做夢嗎?!
趙都頭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
疼!
不像是做夢。
可是那倒在地上的城門……
趙易當即一揮手,大聲道:“這果然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狗官要遭報應了!兄弟們!咱們為英雄前面開路!”
“進城!”
在場所有人都心潮澎湃!
鄭院長太猛了!
簡直無敵!
“兄弟們,走啊!找狗官講道理去!”
“對!找狗官講理去!”
一聲招呼,一群人紛紛湧入城門。
……
城門附近的一個民宅中。
燭光如豆。
一個大約十一二歲的清秀少女端著一碗沒幾個米粒的粥,走到了躺在床上的老者前,小聲道:“爺爺,吃些粥吧。”
“唉,家裡沒多少米了吧?”那老者早已經瘦的皮包骨頭,乾癟著嘴。
雖然肚子已經餓的咕咕響,可是卻還是舍不得喝那碗粥,道:“爺爺不餓,二丫,你先喝了吧。”
二丫搖頭道:“爺爺,二丫也不餓,你先喝吧,二丫一會去外面挖點野菜什麽的也來得及。”
“唉,自從你哥被陳志明那狗官指使人打斷了腿之後,鬱鬱寡歡之下死了,就剩咱倆相依為命!”爺爺眼角留下兩滴渾濁的老淚來,道:“都是我拖累了你啊……”
二丫急忙幫他擦了眼淚:“爺爺,你快別說了,先喝粥吧。”谷嚹
爺爺小口的喝了一口,之後把碗推給二丫:“你也喝吧,缸裡……沒米了吧?”
二丫擦了擦眼角:“恩,沒啦。”
她說到這裡,忽然咬了咬牙:“爺爺,你放心吧,大不了我把自己賣了給人做丫鬟,怎麽也不會讓您餓著的!”
“那怎麽行?”爺爺輕輕搖了搖頭,忽然他靜了一下,之後問道:“二丫,你去看看外面是不是發生什麽事啦?怎麽這麽大的動靜?”
二丫側耳聽了一下,之後小心的把粥碗放下,急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到了街上,就看到一大群人呼啦呼啦的往府衙方向走,她急忙拉住一位認識的街坊,道:“小牛哥,這是怎麽啦?”
那個叫小牛的年輕人興奮道:“是二丫啊,好事!大好事啊!那狗官惹到了一個他惹不起的人,現在大家要去找他理論呢!”
二丫頓時一愣:“啊?還有這種事?”
小牛點頭:“那可不!你聽到了嗎?大家都在喊鄭恐鄭英雄呢!這位鄭英雄那本事可大了去啦!”
二丫聽了,先是呆了一下,之後二話不說使出渾身的力氣,便向著最前面衝了過去!
“誒你這丫頭怎麽亂擠啊?!”
趙易正帶頭走的起勁呢,就看到一個窮苦人家的丫頭撞了過來。
那丫頭梳著兩個麻花辮子,一身衣服打了不少布丁。
他趕緊伸手攔住:“可別亂撞,小心撞壞了可就不好!”
二丫一雙清秀的大眼睛深深的看向騎在黑皇背上的鄭恐。
忽然,她直接跪了下去!
“英雄,求求你替我們做主啊!”
周圍人群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鄭恐。
鄭恐看著跪在地上的二丫,淡淡道:“什麽事。”
二丫急聲道:“陳志明那狗官為了強佔我家的地,隨便找了一個借口把我哥哥抓進大牢,打斷了腿!我哥哥至此鬱鬱寡歡,我爹娘也都氣死了!”
“恩,我知道了,這筆帳便先記下。”鄭恐輕輕點了點頭,之後衝郭思道:“安立,先帶她去買些吃的。記得吃些流食,這丫頭氣血極差,想來已經很久沒有吃過一頓飽飯了,吃太乾容易噎到。”
二丫驚呆了!
她……她居然真的成功了!
這位英雄,居然真的聽了她的求助!
還……還讓人帶她去吃東西!
安立急忙扶起二丫,道:“都聽到了吧?我師尊說你的事他記下了,那就準沒跑了!走,我先帶你去吃點東西,再給你買點米。”然後心疼道:“哎呀瞧你這瘦的,渾身上下都沒二兩肉!可憐的!”
如今有了二丫這榜樣,在場的百姓們對鄭恐的印象又好了一層!
正所謂從小見大。
鄭英雄對一這麽一個窮苦家的小丫頭都這麽和善,那品性還能差了?
果然,正所謂有一就有二。
沒一會的功夫,人群騷動起來,又有一對穿著縞素的母女衝了過來。
那母女二人一過來,便跪在大部隊面前!
周圍有認識他們母女的當即便開始給周圍人介紹:“這不是翠花姐和她家的么妹嗎?”“是啊是啊,她家的事我也聽說了,好慘的!”
就聽那翠花姐邊哭邊道:“鄭英雄,求您為奴家做主!”
鄭恐輕輕點了點頭,道:“你又是何事?”
翠花姐道:“鄭英雄,我家本來開了一家茶水鋪子,結果陳志明那狗官看中了我家的地方,指使他的家奴來挑事,我相公不依,竟然被當街活活打死!嗚嗚嗚!”
她女兒么妹也跟著哭道:“我爹爹死了,我和娘親可怎麽活呀……嗚嗚嗚……”
鄭恐點了點頭:“好的,某知道了。這筆帳一並記下。”
當即便有人把母女二人扶走。
大部隊繼續前進。
越來越多的百姓們前來請鄭恐為他們做主。
一開始是一兩個,後來很快就是二三十,每有一件事,曹輝便記錄下來。
當眾人到了陳志明所在的那條街上時,已經有不下百人告狀。
這可真的是眾怒!
不過短短半個時辰不到,這隊伍就從一開始的五百人,轉眼便到了一千多人。
之後又不斷的有百姓們加入進來,有不少人紛紛打探:“發生了什麽事了?這是要幹什麽?”
這時候人群中的不少人就開始給他們講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一次可是出大事啦!就那遼人商隊,平時強買強賣,這次到清河縣踢到鐵板了,被搶了五萬兩銀子,結果他們居然玩不起,回來告狀了!”
“原來是這事,我聽說了,那狗官據說叫莫都監要搶十五萬兩回來!”
“何止十五萬兩,是五十萬兩!五十萬那!這不,恐家書院的鄭恐鄭院長,就帶人來與那狗官講道理來了!”
“五十萬,這麽多!那確實該講講,我也去!”
“可不光是這些!還有不少平日裡被欺壓的百姓告狀呢!那叫一個冤啊!”
“這可都要活不下去了!”
路上不少百姓已經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這一路上不自覺的便默默跟了上來。
這些平日裡被欺壓的百姓,整個恩州府城內不知道有多少。
無數人從家裡出來,拿著鐵鍁斧子錘子,都要找陳志明算帳。
只不過又走了一段路,便發展到了兩千多人。
又走沒多遠,已經足足三千多人。
路上,鄭恐忽然看到一家賣棺材的,當即吩咐郭思等人:“去買個棺材來,剛好用來裝人。”
當即郭思等人便去買好了棺材,抗在肩膀上。
群情激昂。
此時鄭恐就是真正的英雄!
一位願意為普通百姓說話的英雄!
人們喊著鄭恐的名字,敲鑼打鼓的向著陳志明的府宅殺去!
很快,到了陳志明府宅正門。
“這裡就是陳志明那狗官的府邸?”鄭恐看了看陳府大門。
之後輕輕一揮手:“圍起來,以院牆為界,頭出來砍頭,手出來砍手,腳出來砍腳!不可走了一人!”
當即一群書生們就開始喊了起來:“鄭院長說了,把狗官的院子圍起來,不可走了一個!”
“英雄說了,把院子圍住!”
“圍院子!”
“頭出來砍頭, 手出來砍手,腳出來砍腳!”
足足三千多人霎時間就把陳府給圍了個水泄不通!
毫不誇張的說,連隻老鼠都鑽不出去!
“師尊,您請坐!”郭思幾人放下棺材後,找附近商戶借了把椅子,放在陳府大門前。
鄭恐坐下後,道:“曹老先生,麻煩您當眾宣讀一下這狗官的罪狀吧。”
曹輝輕輕咳嗽了一聲,當即點頭。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