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踏車?”徐煬感到不可思議，“我可以給你買一輛小穿梭機的。”

　“好忙好忙好忙。”徐澄已經開始她的專注模式，從以前就會這樣，會長時間專心於同一件事情，不理世事。

　徐煬見和她說不通。隻好自己做晚飯給自己和徐澄吃，他要在旁邊喂給她，不然她不會自己吃的。

　雪球在旁邊爬來爬去，幫徐澄拚裝零件，加速腳踏車的成型。

　說實話，還有模有樣。

　徐煬從沒想過徐澄居然能做得這麽好，圖紙是現成的，只要用打印機把每個零件都製作出來就行。

　此外還需要一些電焊工作，於是徐澄又用三維打印機制作了簡易電焊和防強光面罩。

　徐澄手舉面罩，以免被致盲，在家裡焊接腳踏車的零部件，用滋滋作響的高溫氣焰將塑料融化，之後又冷卻凝固。

　車架焊接完成後，腳踏車初步成型。

　徐煬幫她做輪胎，用輻絲連接腳踏車的花鼓和車圈，一個車輪要36根輻絲，手動很繁瑣，但因為是跟女兒一起做手工，所以感覺還行。

　“這樣差不多了吧。”徐煬把車輪安裝上去。

　“呱吧！”徐澄很著急，她還要做叮鈴叮鈴，還要做一對電燈，所以開始自學電工，學習如何在腳踏車上設計一個基本的電路系統。

　平時上課無精打采的徐澄，這時候對一切知識都如饑似渴。

　“要睡覺了。”徐煬收拾地板。

　“呱！”徐澄著急著，把爸爸趕去睡覺，自己又回到工作中去了。

　半夜2點，徐澄終於靠三維打印機把一整台腳踏車給拚出來了。

　這可真是個小奇觀。

　它的外觀和商店裡出售的公路自行車差不多，通身都是用高級環保塑料質打印出來的，強度和重量都很合適。

　徐澄環繞著腳踏車走了一圈，確認它能叮鈴叮鈴，還能放光。

　她這時候才感到困意環繞著自己，眼睛一閉便睡了過去。

　徐煬爬起來，見她那種目空一切的專注模式終於結束，總算有機會把她放回到被窩裡。

　她睡得死沉死沉的，表情看起來卻格外滿意。

　這孩子第一次表現得這樣……而且是第一次做成了一點什麽。徐煬心裡感慨萬千。他來到客廳，雪球在收拾狼藉，把東西一塊塊放回原位。徐煬望向那台外觀簡約、功能實用的腳踏車，它明顯是給另一個孩子準備的。

　明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已經是八點多了。

　“腳踏車是送給男朋友的嗎?”徐煬問她。

　徐澄頭一歪。

　泡泡不是男的。

　泡泡沒有錢買牛奶。

　泡泡必須要工作，不能陪自己。

　“不不。”徐澄搖手指。不是的，泡泡絕對不是男朋友。

　隨後，徐澄火急火燎地，抱著自己的腳踏車及雪球衝到外面，讓雪球坐在車籃子裡引路，自己哐當哐當騎著車就騎到城區裡。

　雪球一路循著泡泡的氣味，指示徐澄騎車，讓她來到昨天的烤番薯機器那裡。

　泡泡正在買番薯。

　看到徐澄騎著車過來的時候，泡泡衝徐澄揮手:“喲！”

　“呱呱。”徐澄騎得臉紅心跳，趕緊翻身下來，對泡泡指著身邊的小腳踏車，“送給你。”

　“這是你的，我不能要！”泡泡嚇了一跳。

　徐澄走向泡泡，兩手放在泡泡的雙肩，表情可憐兮兮的，眼淚都快流下來了。

　“呱呱……”徐澄委屈地說。

　“嗚嗚……”泡泡因徐澄的動作更受驚嚇了。

　她們就對著哭了一陣。直到肚子餓了，泡泡就走過去買了兩個烤番薯，分給徐澄一個。

　“要工作喏?”徐澄一邊吃一邊問。

　“昨天賺的40還沒花完呢，不用工作了喏。”泡泡嘴裡塞滿了番薯。

　“那要上課喏?”

　“沒有錢上課喏。”泡泡吃完番薯，翻身騎上腳踏車，帶徐澄在大雪天裡逛蕩，往泡泡住的橋洞開。

　泡泡住在一座公路橋底下的隧道裡。

　她沿著木板鋪了褥子，底下用磚頭墊高，旁邊有個燒焦的鐵桶，裡面堆了一些垃圾。

　泡泡坐在褥子上面，她有一條花紋毯子充當被子，現在已經疊起來了。

　徐澄平時跟爸爸去飛行俱樂部的時候就會經過這座公路橋，沒想到泡泡就住在這下面。

　“這個是朋友一，這個是石頭先生二。”泡泡從褥子邊撿起兩個圓圓的石頭，上面用泥巴和沙子做了點裝飾，“難過的時候就跟它們說話。”

　“我是朋友三。”徐澄忙說。

　交到了朋友三，泡泡心滿意足地躺下。

　徐澄在褥子上伸展了一下手腳，隔著褥子下面就是木板，硬硬的。

　“好硬。”徐澄說。

　“褥子是打工買的，打工真好啊，能夠賺錢。一定要隔著褥子睡覺哦，比直接睡木板舒服。”泡泡告訴徐澄。

　橋洞濕漉漉的。

　“只有冬天能住在這裡，夏天會發洪水。”泡泡說。

　“夏天住在哪?”徐澄抬頭看橋洞底下生的苔蘚。

　它們好像只要有一點水就死不掉，承受著低溫。

　“夏天住在廣場上，冬天那裡有積雪。”泡泡說。

　她們一起在褥子上伸展手腳，但它太窄了，容不下兩個小孩。

　“以前這裡會有老鼠，老鼠人，很可怕。但是今年它們都走了。”泡泡望向橋隧一角，有個下水井蓋通往更深的地方。

　“下水道的老鼠人。”徐澄想起以前在下水道走路的時候。

　“我有一次賺了200，放在一個小箱子裡，放在褥子底下。後來回來就被老鼠人偷了。從此我都把錢藏在身上。”泡泡說。

　“這裡臭烘烘的。”徐澄朝空氣踢了一腳。

　“不臭的地方在河邊，但河邊太冷了。”泡泡裹緊身上亂糟糟的大衣。

　“你的衣服是哪裡來的?”

　“從舊衣捐贈箱裡偷的。”

　“不能偷東西。”徐澄下意識地說。

　“不偷東西就要冷死了。”泡泡哆哆嗦嗦地說。

　“生火吧。”徐澄看到旁邊燃燒桶裡堆了一半的垃圾。

　“要等最冷的時候再點，燃料用完了就死了。”泡泡害怕地說。

　她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徐澄感覺自己錯過早上的課時了。那節課教的是如何交朋友。沒上課的話爸爸會擔心的，徐澄如果學不到交朋友的辦法，也會一直孤單下去。

　她只能抱著泡泡的胳膊。

　“呱……”她閉上眼睛睡覺。

　中午十一點多的時候，徐澄請泡泡去吃飯。

　她帶泡泡來到美食街，琳琅滿目的攤位中呈有各種各樣的食物。

　泡泡踮著腳眺望，都是她沒見過的。壽司、章魚丸子、河豚料理、烤雞肉、奶茶……散發著各種各樣的香氣。

　“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我請客。”徐澄告訴泡泡。

　泡泡買了兩大袋番薯，帶回橋洞裡。

　“沒有老鼠人偷東西，可以放很久了。”泡泡把裝滿番薯的兩個袋子放在床頭。

　“請你喝這個。”徐澄把衣服裡藏的奶瓶拿出來分給泡泡。

　泡泡捧著奶瓶喝奶，徐澄吃烤番薯。

　“你認識字嗎?”泡泡問。

　“認識喏。”徐澄嘴裡塞滿了番薯。

　“幫我念念這些紙張上講的是什麽吧。”泡泡從被褥底下拿出一些廢報紙。

　“‘貧窮的根源是懶惰’。”徐澄幫泡泡念報紙上的內容。

　泡泡在褥子上翻滾了幾下。

　“要出攤咯。”泡泡焦慮地爬起來。

　泡泡說的對，因為有腳踏車，可以騎到更熱鬧的地方去擺攤了。

　“24區是最好的地方。”泡泡說，“房子都有新的色彩。”

　她們和雪球來到24區的輕軌站，輕軌連接著城市的各個角落，這裡也是人最多的地方。

　泡泡把徐澄送給她的那件合成鬥篷展開在地上，裡麵包著很多小飾品。

　她們並排坐在攤子後面，雪球蹲在旁邊保護她們。

　很多人從她們面前走過，白領、女高中生、會社員、市民、學生、老人、觀光客、推銷員……急匆匆地穿過她們面前的道路，趕著坐輕軌去了。

　“呱！呱！”徐澄站起來衝人們喊。

　“是好東西哦！”泡泡也喊。

　“呱！”徐澄想讓大家買東西。

　“是好東西哦！”泡泡繼續喊。

　因為沒有人買東西，她們又坐下了。

　徐澄咬著嘴唇。

　“還是去打工吧。”泡泡說。

　徐澄哭。

　“都是無聊的東西，賣不出去很正常的！”泡泡趕緊說。

　徐澄哭。

　“下次賣巧克力棒就能賣出去了。”泡泡安慰徐澄，“雖然我沒吃過巧克力。”

　她們把攤子上的小玩意都收起來，用鬥篷卷好，然後抱在懷裡。

　泡泡騎車帶她到昨天八木重工的建築工地，本來要鑽進去，結果被保安大叔攔下了。

　“周圍街坊投訴得很厲害。”大叔讓泡泡快走，別被人發現。

　“呱！”徐澄抗議。

　泡泡安慰徐澄，然後騎車到更遠的地方。

　“這個車真快。”泡泡說，“謝謝你給我的車。”

　“呱……”徐澄難過。

　“如果能找到那種不累的工作就好了，比如刷盤子和掃地。”泡泡幻想著。

　徐澄擦眼淚，抬頭看到空中掠過的快遞無人機。

　“呱！”徐澄用力一指。

　“對了，有你給我的腳踏車，我可以送快遞了！”泡泡很高興。

　她把車開到一個有頂棚的公共車站附近，徐澄用她的小手機注冊“天極快遞”眾包騎手資格。

　終極的送快遞組合現身了，泡泡騎車，徐澄接單，雪球在車籃裡導航。

　從明竹墨魚店送丸子到中村小姐的公寓，2.5公裡，+3塊。

　從龍巢咖啡連鎖送咖啡到五洲生物公司，3.4公裡，+3.5塊。

　從多維炸雞送炸雞到明禮私立高中，5公裡，+5塊。

　泡泡把炸雞盒放到高中門口的外賣櫃裡。

　徐澄高興地把手機上的收益明細展示給泡泡看。

　“勤勞真的能致富。”泡泡很開心。

　“呱！”

　“這樣下去能買電助力車了。”

　“呱！”徐澄很高興。

　她是小飛行員，以後要開飛機跟泡泡送外賣。

　泡泡轉頭看到高中裡的教學樓和運動場，這裡是專門教訓壞孩子、按傳統方法授課的學校，因而可以看到一些穿黑校服的學生。

　“上學好厲害。”泡泡說。

　徐澄來了精神。

　“去我家。”徐澄邀請。

　“你住在房子裡嗎?”

　“呱呱！”

　“第一次去房子裡，好害怕。”泡泡站起來。

　“呱呱。”徐澄起身，把雪球放進籃子裡，讓泡泡坐在後面休息，然後她來騎車回家。

　來到徐澄家的公寓，坐電梯上樓的時候，泡泡很害怕。

　“感覺要飛起來了。”泡泡搖搖晃晃，不適應電梯裡的失重感。

　“呱！”徐澄抓緊泡泡的手。

　拿鑰匙開門後，泡泡走進屋子，被徐澄的家嚇呆了。

　對泡泡來說是超級大的客廳，很漂亮的家具，還有很多飛來飛去的機器。

　“呱。”徐澄坐在地上，拿出一副備用的虛擬頭盔交給泡泡，幫她戴好。

　“什麽都看不見了！有光！奇怪！”泡泡伸手抓來抓去。

　“呱呱。”徐澄把頭盔戴上，進入虛擬空間，看到泡泡在座位上動來動去，便走過去坐在她身邊，“呱呱。”

　泡泡不亂動了。

　人工智能老師在上數學課，教到了神秘莫測的“乘法”，泡泡什麽都不懂。

　徐澄開小差，在桌面上寫寫畫畫，幫泡泡學習一年級的加減，給泡泡出題目。偉大的三年級小學生徐澄有著遠高於泡泡的數學能力。

　2小時後，泡泡學會了加法和減法。徐澄什麽都沒學到，但徐澄很高興。

　課程結束，徐澄把虛擬頭盔摘下來，再幫泡泡把頭盔摘下來。

　“上課真好。”泡泡說。

　“呱呱。”徐澄很高興。

　她從零食堆裡拿出巧克力分給泡泡，這是泡泡第一次吃巧克力。

　然後徐澄給泡泡看她偉大的箱庭火車模型。泡泡看得目不轉睛，尤其是小火車在軌道上移動的時候。

　“你是世界上最厲害的人。”泡泡對徐澄欽佩地說。

　“呱卜！”徐澄很滿意。

　徐澄把自己的衣服送給泡泡，泡泡比徐澄高一點，所以穿她的衣服窄窄的，但暖烘很多，而且全是乾淨的。

　泡泡終於有了襪子、圍巾、手套和帽子。

　到晚上七點，天已經大暗。

　“番薯涼了。 ”泡泡得趕緊回去。

　“呱呱。”徐澄幫泡泡抱腳踏車，將她送到樓下。

　“能打工真是太好了。”泡泡騎著腳踏車從街道離開。

　徐澄目送泡泡的身影消失。她忽然發現自己忘記提醒泡泡晚上不要到處亂跑了。

　她低著頭回到家裡。

　等徐煬上班回來，徐澄就飛快地向徐煬比劃起來。

　“呱！”

　“是好孩子嗎?”徐煬問。

　“呱。”徐澄用力點頭。

　“讓她來跟你一起上課，讓她住在這裡吧。”徐煬說。

　“呱！”徐澄跳起來，抱緊了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