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紅的晚霞灑在城市的上空。
夕陽西下,太陽變成了一個紅色的皮球,已經有一半沉入了地平線,雲也快要變成黑色,漫長的黑夜就要來臨了。
“宵禁時間為21時至次日6時,請市民們趕在21點之前回家,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
“醫生,我還有救嗎?”
一家私人心理診所裡,一名身穿黑色高檔定製西服的男人吐了口煙圈,慢聲詢問道。
“……”
男人掐滅了手中的煙,半躺在沙發上注視著天花板,雙手交叉放在肚子上,兩根大拇指來回做著繞圈的動作,因為戴著一副皮手套的緣故,讓安靜無比的房間裡多出了一絲煩人的摩擦聲。
蕭實,男,二十八歲,退役軍官,現為無業遊民。
當然,大家更愛叫他——蕭叔。
他父母雙亡,無親無故,被新起點孤兒院收養,現在和室友小拉合租,身高一米八五,長著一張富婆快樂臉。
十八歲參軍,二十歲上前線,這讓他的心智比同齡人更加堅定、成熟。不過使他堅定成熟的不全是因為飽經戰火的洗禮,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從小他經歷的稀奇事就比別人多。
比如說他能看見靈魂的顏色。
顧醫生
靈魂顏色:灰色
“你說你能看見靈魂的顏色?”沉默的顧醫生最終還是開口問道。
“是的,顧醫生您是灰色,我勸您像我一樣,早點就醫吧。”蕭實看著顧醫生在病歷本上寫著什麽文字,不由自主的複述了出來:“存在妄想症”
顧醫生放下了筆:“你在倒著看我寫的字,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蕭實,你曾經是名軍人,但現在一切都已經結束了,放心,你還有救,你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來適應普通人的生活。”
……
一輛綠色的公交車已經在路上堵了兩個小時,車上的空氣已經開始變得渾濁,但這並沒有使車上的人們摘下嘴上的口罩,乘客們只是急躁的催促著司機,甚至已經有人下車敲打著前方車輛的玻璃。
……
“乘客您好,前方停車站,成華大道站,下車的乘客請做好準備……”
蕭實拍了拍自己睡意朦朧的臉蛋,走下公交,一陣涼風襲來,不禁讓剛從溫室裡出來的他打了個哆嗦。
從這裡到他家,還需要繼續往前步行一公裡,雖然走的比較慢,但依然比馬路上汽車流動的速度要快許多。
抬頭看去,前面有幾個警察正在維持交通秩序,很明顯,這裡剛剛發生了交通事故,但並沒有人圍觀,都只是慌忙地瞥了一眼便快速離開。
越走身邊的人越稀少,直到來到一個老舊小區門口。
周圍已經鮮有人煙,小區裡也是只有那麽幾戶人家亮著燈,幽暗的窄道裡,無數隻紅色的眼睛直勾勾盯著蕭實,此情此景不禁讓他感到身後仿佛有個變態殺人狂在尾隨自己。
快速登上單元裡那破舊的台階,每家門口都堆積著無數的垃圾袋,在樓道裡散發出惡臭。
“吱呀”
隨著門被拉開的聲音,黃色燈泡散發出的光線射入了蕭實的視野,蕭實用手接住從門鎖處滑落的頭髮絲再三確認。
“醫生那邊怎麽說?”
一個虎背熊腰的中年男子正躺在床上玩著手機,瞥了蕭實一眼。
“還是那幾句說辭唄,自從看病不需要花錢以後,他們都開始應付事了。
” 蕭實換上拖鞋,把外套掛在玄關處,之後深吸了一口氣,隨之而來的是一聲深深的歎息,這仿佛是職場人回到家後必做的事情,雖然蕭實已經不是職場人了,但這個習慣還是保留了下來。
這是間一室一廳的戶型,只要從玄關進來,就來到了兼做臥室與客廳的房間。
“年紀輕輕的怎麽天天唉聲歎氣的呢?你看看我,每天都很正能量。”
“啊對對對。”
蕭實又深深地歎了口氣,走進廚房料理剛買回來的食材:“小拉,要不咱倆換換,你負責賺錢養家,我負責在家打遊戲?”
小拉沒有接茬,打開電視機看了起來。
小拉
靈魂顏色:紅色
“又到了大家最愛的宵禁時間了呢,今天我們請到了薩比大學的朱教授來到我們的節目組,下面掌聲有請朱教授,哦對大家都在家裡宵禁呢,很遺憾聽不到大家的掌聲,接下來讓我們直入正題吧。
教授,請問尼比魯文明已經被我們擊退兩年有余了,可有人擔心他們會卷土重來,您怎麽看呢?”
“呵呵,之前一戰他們已經知道了地球聯合部隊的強大,只要地球聯合部隊存在一天,他們就一天不敢來犯,沒錯沒錯,我們只需要把心放在肚子裡,全部仰仗地球聯合部隊就可以了。”
“近期全球多處再次爆發未知病毒,全球感染者總人數已突破一億,地球聯合部隊呼籲人們減少出門頻率,出門佩戴口罩。”
“我市二仙橋社區確診一名感染者,系一心理診所醫生,現已移至第一醫院治療。”
“我市近期接連發生數起入室殺人案,警方稱已經介入調查,現已確定嫌疑人身份並公開外貌,其作案手法為……”
……
沒一會蕭實就將做好的飯菜端上桌,小拉也離開沙發坐到餐桌邊,準備享用這一桌豐盛的……綠色菜葉。
“蕭實,這就是今天的飯?”小拉看著桌上的綠菜葉,把剛拿起來的筷子又放了下去。
蕭實盛了碗隔夜的米飯,拿起筷子:“沒辦法啊,之前的錢也差不多要花完了,只能節儉一點了,這不錯了,這可比……”
“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說了,我猜你又要說你在軍隊受苦的那些日子了吧?可現在已經是和平年代了,不能相提並論了,人是要越過越好的。”
小拉明顯沒了食欲,離開餐桌回到了沙發上調換著電視節目,蕭實也沒有管他,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
“還在為找工作而苦惱嗎?還在為錢途而擔憂嗎?還在進行無意義的內卷嗎?不必擔心,不必著急,來104招聘網,這裡全部都是世界五百強企業,七險二金,周末雙休,無996,無團建,我們博擁穹宇之才,廣覓天下之職!”
“我說蕭實,實在不行咱找個班上吧,總不能一直啃老吧?”
“上班?不存在的,這輩子不可能上班,只能靠吃吃低保這樣子過日子。”
蕭實又夾著一顆青菜放進自己嘴裡,道:“話說徐莉也就剛過完二十六歲生日,你說她‘老’,她聽見了會打死你的。”
“……”
這種日子他已經習以為常了,退役之後也進過幾家公司工作,但最終都無疾而終,現在已經練就了一種靠吃低保過活的擺爛心態。
你問擺爛人為什麽會找心理醫生?那只是他的愛好罷了。
……
“咚咚咚——”
“有人在家嗎?”
“沒有哦。”
這麽晚了會是誰呢?蕭實向貓眼裡望去,門外是一個拎著兩箱牛奶的金絲眼鏡男,憂鬱的眼神,頭上僅剩幾綹頭髮,在風中飄揚,應該是個程序員。
對方稱是剛搬來的新住戶,過來打個招呼,真是奇怪的人, 他不知道現在是宵禁時間嗎?難道是從鄉下搬來的?蕭實總覺得這個人很眼熟,但一時又想不起來是在哪裡見過。
蕭實笑著給眼鏡男開了門,他的笑容在樓道裡忽明忽暗的慘白色燈光映照下,顯得有那麽一絲恐怖。
“快進來吧,外面怪冷的。”
金絲眼鏡男
靈魂顏色:黑色
蕭實將房門反鎖,沒有了樓道裡燈光的映襯,他的笑容反而顯得極具親和力。
“看您的打扮也不像窮人,為什麽選擇住這裡呢?”眼鏡男將手裡的兩箱牛奶放在門口,跟著蕭實來到沙發上坐下。
屋子裡彌漫著酸酸的味道,眼前這個男人怕是好幾個星期沒洗澡了,眼鏡男捏著鼻子繼續道:“住在這裡就算死了也沒人知道。”
蕭實給眼鏡男倒了杯紅茶,道:“呵呵,經常有人這樣問我,我這身衣服是別人送的,不是自己買的。”
“您平常就自己一個人住嗎?”眼鏡男四處觀望了一下,湊到蕭實耳邊低聲道:“據說最近這附近有變態殺人狂出沒,自己一個人住可太危險了。”
蕭實像是突然想起來了什麽高興事,抿著嘴盡量不讓自己笑出來,道:“哦,沒關系的,我有一個室友。”
“室友?我怎麽沒看見?”
蕭實指著眼鏡男左手邊的位置,道:“他就坐在旁邊衝你笑呢,你看。”
眼鏡男汗毛都立起來了。
他猛地向自己左手邊看去,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這屋裡……一直就只有我們兩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