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了一大半，阿坤才主動閑聊起坐標的事情來。

　　“也不知道正義這次非得去那麽遠的原因。聽說還是你提供的，什麽東經117度，北緯……對了小蒼主任，你怎麽會知道這個坐標的?”

　　蒼符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說:“嗨，沒什麽，就前幾天我和胖子去趕海的時候撿了個漂流瓶，裡面就有張紙條寫著這麽組數字。”

　　“漂流瓶?”

　　阿坤那黑黝黝的皮膚皺起來顯得五官有些緊湊。表情很詫異，意料之中的，估計他沒法理解現在的年輕人怎麽會僅憑一個瓶子裡的紙條就毅然決然前往。也不知道到底有多遠，是個什麽地方?會不會有危險。

　　“之前正義曾交代我必須得日夜兼程趕往，他負責行駛白天，我來行駛半夜。他說這麽做的目的是希望爭取在合同期限之內如約回來……

　　對了，你知道什麽是‘阸夔’嗎?”

　　“阸夔?”

　　阿坤的表情有些古怪，似笑非笑，眼睛卻異常明亮。說真的，蒼符一時沒想到他怎麽會突然這麽問自己，一個沒頭沒腦的問題。等反應過來後，他還是如實回答:“我不明白你說得什麽?”

　　阿坤笑笑，“通常來講，如果只是單純想出海玩玩，你們大可就著近處隨便找個島嶼也能給那幫人玩美了。正好，現在是出海旺季，村裡的船都會在這附近轉悠，你們有什麽需要或者萬一遇險，他們也好及時提供救援不是?

　　可如果真去了你說的那個地方……”

　　他抽完最後一口煙，搖頭歎息。神色有說不出的哀暗。

　　蒼符順口追問:“怎麽，你知道那個地方?還是知道有什麽問題?那胖子他知道嗎?”

　　阿坤經過慎重考慮後，搖搖頭，“……應該不知。否則也不會帶你們去那兒。”

　　蒼符撓撓後腦杓。

　　阿坤離開時特地感歎地說了句:

　　“年輕人啊，好奇心還是不要那麽重得好。心懷敬畏，得知道在這深海之中什麽都有。凶險遠超乎你的想象。別看現在風平浪靜，說不定從你放棄陸地登上船的那一刻起，就無意間把自己推向了鬼門關！”

　　蒼符聽得有種雲裡霧裡的感覺，著實不明白阿坤說得什麽意思，說這番話又出於什麽心思。應該是玩笑的成分居多吧?

　　對了，他剛剛說什麽來著?厄……奎?名字很古怪，讓人一聽就覺得渾身不舒服。

　　……算了，管他的。

　　胖子和Vilo他們的直播一直持續到晚上九點多，釣上來的魚啊螃蟹啊什麽的都統統被胖子帶到廚房做了滿滿一鍋海鮮大雜燴。還特意挑出兩條個頭較大的魷魚來給每人下了碗海鮮魷魚面。

　　吃到口中時，口味雖淡，但對於海鮮本身自帶的那股子鮮味和腥味果真如胖子說的美到人腳底直發飄。就好像光著膀子跳到海裡直接追著魷魚咬似的。

　　船頭上的強燈照得附近一片通明，Vilo借勢也直播了從製作到開吃的過程，估計把直播間裡的觀眾們都饞哭了，刷禮物的刷禮物，求購買的求購買。

　　沒辦法，Vilo就說每天都會在榜單上隨機抽取五位幸運粉絲記錄下來，等回去的時候每人發三斤由魚三公子親自烹飪的海鮮佳肴做回饋。讓大家拭目以待。

　　於是，直播間裡刷禮物的聲音就愈加頻繁了，音效半天都不停息，榜單排名換了又換。這讓胖子真真切切感受了把什麽叫“頂級流量”的“捧殺”。美呆了。

　　下播後，Vilo又穿回自己體面的衣著打扮，口音也純正了。胖子呢，沒了鏡頭前的束縛，終於搬出他到鎮上供銷社裡采購的紅星二鍋頭，150ml的那種，把圍桌吃飯的八人都分發了一圈。一件就沒了。

　　依照個人酒量以及肩負的任務不同而數量有異。比如負責駕駛船隻的阿坤，原本呢是不該讓他喝酒的，不過口頭上說是意思一下，可等意思完，轉眼的功夫就喝了一整瓶;

　　第二靖由於此番前來肩負著在船所有人員的安危，可謂任重道遠。不過為了不讓他感到孑立，就意思意思一下給了他一瓶。因為他有多少本事可都在胖子心裡呢，老放心了。

　　但他沒要。而蒼符因為有傷在身不便痛飲，所以此番他也隻敢接一瓶，也是意思意思一下就行。不過，見第二靖因為不喝而被Vilo等人各種勸酒，他自己呢本來不喜言辭，實在抹不開，就替他接了過來。

　　於是蒼符兩瓶，胖子三瓶。其他都給了Vilo團隊，有的兩瓶，有的一瓶半，有的半瓶不等。量力分配。

　　借著海鮮鍋的麻辣味兒，大夥碰了個“杯”，算是簡單慶祝一下今兒個首次聯播成功。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感覺像是一條火蛇順著喉管一路燒了過去，全身像是被點著了一樣，一下子暖和了起來。

　　Vilo高喊一聲“爽！”，眼中的傲嬌勁兒是藏都藏不住。一邊炫耀著今天的“戰果”，一邊向胖子邀功。

　　他還說直播這個行業，其中的技巧也有很多，三公子以後要是想在這裡頭有所作為，免不了得跟著他好好學。

　　胖子呢也首次對Vilo歎服，為表心意，還親自在鍋裡淘了塊教完好的魚肉放在他碗裡。

　　趙勇說:“死胖子還知道獻殷勤呢?但你錯了吧，我們相處這麽久下來你怎麽還看不出我山哥最好吃的不是魚，是大螃蟹。這麽沒有眼力見以後還怎麽紅?來，湯杓給我翻一翻。”

　　阿坤被面條嗆得連咳了兩聲，差點從鼻孔裡滑出來。胖子舀湯的手也在半空頓住，面色有著微微凝滯，隨後抽抽著嘴角說:

　　“怎?九年義務教育都沒教會你怎說人話是吧?嘖，折了。六年。”

　　趙勇愣了愣，“死胖子，少在這陰陽怪氣。”

　　胖子冷哼一聲，阿坤連忙打圓場:“算了算了，天官賜福，百無禁忌。”

　　鄭光春也立馬敬了胖子口酒，說:“正義兄弟，請教你個事兒。咱們白天直播的時候你不是說過一些有關於‘海上禁忌’的話題嗎?咳……你看啊我們兄弟幾個呢以前也沒出過海，不知道這麽多。所以我就想問問你，那些個什麽收衣啊什麽順轉，是你們的行話嗎?”

　　他刻意把“順轉”兩個字加重音，意思是提醒趙勇胖子之所以生氣，是因為他說錯話了。之後，又笑眯眯地繼續發問:

　　“還有，女……人，為什麽不能上船?難道你們漁村一直以來都只有男人出海打魚嗎?還有還有，聽你的話，你們出海前不止要到海神觀去祭拜，連出了海也要祭拜嗎?那豈不很麻煩，我很好奇這些個規矩到底是你順口一謅的，還是確有其事?你們漁民出趟海真的每一條都會嚴格遵守嗎?”

　　胖子對這個年長之人的機靈程度很是欣賞，就和善幾分，拍拍桌子說:“那當然！你們是沒見著，在你們到來之前我們也搞過一些儀式。這點坤哥最清楚。不信你們問他。”

　　阿坤適時點頭。

　　“那……那萬一我們不慎觸碰了哪條禁忌，會怎麽樣?”

　　胖子哼了一聲，“你說會怎樣?”

　　鄭光春一時被反問得啞口無言，面上有點掛不住。不過隻持續了很短一瞬，就被趙勇的笑聲打破。

　　“我靠春哥，你不會吧，這就被死胖子給唬住了?

　　我們都同處一個圈，你也不想想直播間裡最慣用的伎倆是什麽。這就叫‘噱頭’！博眼球而已，你怎麽還中他的套?呐，大家也看見啦，後期直播間‘金拱拱’的數量都超過整個平台用戶百分之六十了！這還不夠他牛掰的?

　　依我看， 那什麽禁忌純屬狗屁，不過是那些老神棍們無中生有出來的而已。對外宣揚，子孫流傳，嘁，少在這兒封建迷信了。盡聽他鬼扯，這都新中國建立了哪還有那麽多妖魔鬼怪?如果真有，怎麽不先把我拖下水去?正面和我對峙啊！倒讓我看看是個什麽模樣。

　　所以啊，春哥你就別當真啦。再退一步來說就算真有這回事兒，也別怕，我們花那麽多鈔票雇傭了這麽些人，還能讓你我死在海上不成?根本沒所謂的啦。

　　還有那儀式，我覺得就跟我們平常到寺院裡求神拜佛一樣，大家不都說得提前三天洗澡吃素嗎，有多少人做得到?還不想去就去?而且，你以為寺廟門口就沒人開葷了?

　　我老家那兒的城隍廟，廟旁就有一條街，裡邊兒專賣牛羊肉，黃燜狗肉等。那叫一個香啊！隔三條街都聞得到，在我們那兒可太出名了。每到燒香的日子，那場面火爆得喲，我這麽跟你說吧，你要是裡面沒個熟人的話想吃口熱呼的都擠不上桌！”

　　“呃……是這樣嗎……”

　　趙勇春風得意，鄭光春遊移不定地去看胖子。

　　臉紅一陣白一陣，還伴有輕微的掰手指聲。嘎嘎響，看來被氣得不輕。不過也只是一會子，然後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搭著第二靖的肩膀說:

　　“好家夥！那些年的社會主義精髓倒教這哥們吃得透透的了。不信邪，不造邪，不傳邪，是個妙人。放以前，如果再早生個幾十年，那些執行軍裡頭沒你一席之地我都不答應。你說是不是啊，神棍！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