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春滿口答應:“好!”
姐妹三人聊著讀書計劃,竟然將門外那些喧鬧嘈雜全忘記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的喧鬧聲越來越小,高山月也有些困了,再次睡了過去。
次日一大早,三姐妹早早起床,趁著高家其他人還沒過來,三人就跑了。
順帶,三人去了三姨劉愛雲家裡,報了一聲平安。
至於劉愛華幹啥,姐妹三人隻著急上街去賣東西,根本顧不得那麽多。
走在路上,四春興衝衝說:“三姐,賣了這些東西後,我想買支新鉛筆,我現在的筆都是永麗寫剩下給我的半截筆。”
高山月說:“好呀!給你買兩支,再買兩本新簿子!”
招娣淺淺笑著,在高山月的記憶中,前世今生加起來,自己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這樣明媚的笑容。
她的鼻子驀然一酸。
集市上,她們的東西賣得便宜,所以也算賣得快,一共賣了兩塊八毛錢。
最值錢的是“野雞”和野雞蛋,魚兒不怎麽值錢。
至於野菜,根本無人問津咯。
多數人還很窮,誰舍得花錢買蔬菜吃啊?
做魚也要費油水,所以魚也不好賣。
至於那“野雞”之所以那麽快脫手,是因為“野雞”肚子裡有蛋呢!
這是高山月故意的。
賣雞之前,她就給招娣和四春打過招呼,別說是野雞,這樣好賣一些。
果然,有家庭主婦摸到雞有蛋要生,這幾個丫頭片子一看就沒什麽經驗,價格也不高,家庭主婦迫不及待就買了。
還生怕姐妹三人後悔,那家庭主婦扔了錢跑得飛快。
高山月尋思著,以後要多打“野雞”了。
拿著錢,四春的手都在顫抖:“姐!姐!我們有錢了!”
招娣和四春根本沒注意到,昨天高山月是怎麽將那些東西賣光,又是怎麽買回那麽多東西的。
三人興衝衝買了鉛筆、簿子,最後將剩下的錢裝進兜裡,舍不得再多花一分。
最後,三人回到後山,在後山烤魚,又煮了點米飯和紅薯的雜糧飯,吃了飯已經到了兩點多了。
今天天氣不錯,高山月躺在一塊大石頭上曬太陽,看著天空自由自在的鳥兒,徐徐吹著風,思緒飄得很遠很遠。
這幾天,她們在山裡的日子無人打擾,因為大家都在忙著春播,沒人進山。
眼看著春播就要結束,手腳快的人家已經結束了,等到明天后天,就會有人陸續進山來采野菜了。
那時候,姐妹三人就不可能這麽自在,什麽野雞蛋、野雞都不能再找到,更別提那格格不入的鴨子。
所以,今天得乾票大的。
於是,等到天黑時分,姐妹三人竟然抓到了三隻“野雞”。
白雲鎮和單橋鎮的集市明天都休市,只能走二十裡路到縣城去賣東西。
三人將“野雞”藏在山洞裡,就回了家。
劉愛華已經回來了,看到姐妹三人,焦慮的眼神才緩和下來。
劉愛華被廖秀、趙娟、陳敏、李彩玉等人圍著,一個個訴說著姐妹三人這幾天的“罪狀”,高愛增和高愛清在一邊添油加醋。
“愛華,山月姐妹三個是真的沒把愛國放在眼裡呀,愛國的話她們根本不聽,連自己的親爸都不當回事,傳出去十裡八鄉的,誰敢要你們家招娣?”
“愛華,這麽不尊重長輩,這麽囂張,這樣下去了不得!”
“愛國呀,
你得好好教育教育你三個女!輪流打,打得她們不敢出去!” “長這麽大,是第一次聽到還有這種人,故意在春播農忙的時候躲出去,這樣子還有什麽臉吃飯?”
“好吃懶做,沒規沒矩,這樣要不得嘞!”
“給她們好臉色幹什麽?打斷她們的腿,看還敢出去不!”
……
劉愛華沉默著,一言不發。
高山月姐妹三人面容平靜,喊了“爸,媽!”之後,又鑽進了屋子。
高家人知道,這姐妹三人是鐵了心了,不可能下田了。
按照以前的計劃,高家的春播六天就能做完,可六天已經過去了,起碼還得五天才能做完。
這還是手腳快的情況,否則五天也乾不完。
她們幾乎都氣瘋了,可根本拿高山月姐妹幾個毫無辦法。
等到高家人氣咻咻走後,高愛國推著輪椅進屋,歎口氣說:“山月啊,這幾天你們氣也出了,明天開始還是下田吧。”
高山月仿佛沒聽見高愛國的話,掏出四春的鉛筆和簿子,對高愛國說:“爸,四春一直用的是永麗剩下的東西, 她從來沒自己買過新本子和筆。這是我們姐妹幾個采野菜賣到的錢,給四春買的新東西。爸,你覺得好看不?”
高愛國滿肚子的話在看到新東西和四春興高采烈的表情後,卡住了。
劉愛華愛不釋手地摩挲著本子:“媽媽也是第一次看到這麽新的簿子,真好看。”
四春興致勃勃說:“媽,你看我的新鉛筆,寫的字可好了,比永麗姐給的斷筆好多了。你看我寫的字!”
四春指著簿子上的名字和班級,開心得像是要飛起來。
招娣幽幽道:“永麗給四春的筆很短很短,握都握不住,哪能寫好字?買的新筆就是不一樣,寫字又好又快。”
高山月仍舊看著高愛國:“爸,四春十二歲,讀了六年書,這是她第一次用新鉛筆。爸,你覺得這些文具好看不?”
高愛國垂頭喪氣低下了頭,悶悶說了一句:“好看。”
高山月說:“爸,如果分了家,四春就再也不用被永麗施舍不能用的鉛筆,四春就能每天也像永麗那樣吃完晚飯就寫作業,四春還能教我和二姐讀讀書。雖然我們比不上永紅姐讀了高中畢業,也比不上永麗讀著初中,但我們多認幾個字,別讓人叫我們文盲,我和二姐就會很開心了。”
高愛國的頭越來越低了,劉愛華抹了抹眼睛,說:“是呀!”
一股向往、猶豫、憤懣、畏懼的情緒在這昏黃的煤油燈下夾雜、撞擊,令人不安,又令人生出抗擊的勇氣。
良久,招娣幽幽說:“爸,我不想當文盲,我也想學點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