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殷仲意料之外,男人並未像之前那樣嚴厲肅穆,而是輕聲關切的告誡道:“以後無論去什麽地方,都要小心,能不在這行的話,搞海外貿易也挺不錯,你金三叔在那裡已經把路子打開,現成的!”
說完便眯起了雙眼,看的出來男人已經有些疲憊;
殷仲鼻子一抽,想要開口說的‘那句話’始終沒有說出。
深呼一口氣,確定自己情緒穩定,這才一如往常的打趣憨笑道:“乾一行愛一行,一有時間就像大哥你一樣,光想著怎麽盜墓了,對其它事情研究不深,懂的也不多。
倒不是殷仲不願意去嘗試,其它途徑去賺錢,而是童年陰影讓他始終認為,這年頭和活人搶錢風險極高,但是搶死人的錢,幾乎是一本萬利!
2002年新世紀風潮下,從商的從商,下海的下海,他很難想象,如果哪天離開了自己熟悉十幾年的‘工作崗位’,會不會難以適應其它的‘工作環境。’
歸根結底,還是殷仲內心暗藏著一顆‘躁動異於常人的心理’就注定了他會化身成另一類人。
和他講大道理,他都死不悔改,哪天被抓,宣判死刑仍然如此,只有把子彈塞進他的腦殼裡,他才恍然大悟,原來盜墓是要吃‘花生米’的。
在他一直以來的觀念潛意識中,無非就是死人掩埋了活人用的財物,活人挖走了死人擁有的財富......!
只要是埋在地底下,幾百年都無人認領的器物,那就是無主之物,至於所謂的不義之財,殷仲也只會冷哼道:“全ZG不知道有多少人靠古董、靠金子、靠礦產發了財,難道他們在宇宙星系超新星大爆炸時,就在上面烙了戳,打上了自己的歸屬權?”
唯一讓他認同的也就只有,挖人家有名有譜的祖墳,是不道德且‘違法’行為,饒是如此也不妨礙殷仲那極其離譜,又很合理的自我洗腦和雙標!
坐在桌前的男人並未理會,殷仲充滿小媳婦似的怨氣發泄,靜靜坐在板凳上,微閉著雙眼,胸前一起一伏,吞氣吐氣;
“額,好吧,大哥是睡著了”:殷仲癟了癟嘴,小聲嘀咕道;
自己隨後也趴在折疊桌上,酣睡起來,如果殷仲抬頭,估計就會看到男人那微眯著,還未完全閉合的雙眼,仍透著一絲駭人心魄的精光。
一夜寂然......
就這樣,兩人吃了幾天,稀的能照出人影的野菜湯,一打嗝,胃液翻滾,甚至嘴裡都要反嘔吐出綠汁;
倒不是殷仲願意吃草喝風,而是男人出於謹慎,一些即食食品和壓縮乾糧都未讓其攜帶,生怕吃完之後的空袋碎屑,會遺落在盜洞附近。
小心使得萬年船,卻讓身體苦不堪言。
感受著夜間滲人心脾的冷風,從身後刮過,吃了幾天草根冒著綠光的雙眼,在草地上來回巡視。
此時距離上次打出探洞的那個晚上,已經過去數天之久。
也許是因為這幾天的雨水衝刷,泥漬流進土洞縫隙,以及地底下土壤之間的擠隆,地面上已看不出,之前有打出探洞的痕跡。
“大哥,要不...在穹頂正上方打洞,才五六米挖一會就搞定了”:殷仲扛著鐵鍬,渾身亢奮顫抖說道;
從那抖擻的身子和發光的瞳孔中,不難看出。
現在殷仲,想從墓裡掏出冥器的欲望,不亞於韓國想從中國這裡偷文化!
兩眼賊光乍現,眼眶中的明眸,在腳底下的荒草地上來回打轉,
緊握著鐵鍬的雙手,做著上下有規則的預熱活動,就差直接往手心裡啐上一口唾沫,當即開挖。 看到弟弟表現出的種馬行為,男人頭冒黑線,無奈說道:“打洞可是個技術活,打得好一身灰,打不好一盒灰。”
握著鐵鎬末端手柄,提起後,朝地下杵了杵,轉頭看向殷仲,從自己弟弟那上躥下跳的肢體語言動作,心中不免暗暗歎息。
弟弟理論繪圖還好,但真要上手盜墓就顯得十分乏力,有時候開個‘盲盒’撬個棺,都如同用雞蛋殼喝酒...撒不開手。
這也是為什麽男人,始終不敢讓自己弟弟‘單乾’的原因,也許他在某些方面,有過人之處,但在這行如無全能,不是被人裝進‘裹子’裡連同墓主一起埋了,就是被抓進局子裡戴上銀手鐲。
其實男人不知道的是,如果按照他的嚴苛標準來定義的話,即使翻了幾十年‘鍋子’的金三都很難達標。
在男人眼裡,頗有北方派系粗獷的金三,如果一同下墓,那只會更離譜,比小雞啄食,都瞎雞兒搞。
男人歎了口氣,自嘲道:“果然,只能把技術層面的活兒交給弟弟,實操上的還得自己親自來。”
腳往前走了幾步,回想起之前那張被自己燒掉的,墓葬分析細節圖,腦海中開始慢慢浮現出一副副立體模型3D墓壘。
隨後開口輕聲說道:“穹頂的受力面積不同於墓門甬道和墓牆,墓頂穹頂處,以之前探針所探到的深度來看的話,應該屬於半拱圓形鍋蓋頂。
而不是寶塔四方頂,如果盜洞打在正上方,像雞蛋殼似的穹頂,破開瞬間,其石塊與石頭,磚塊與磚塊之間,擠壓產生的受力面和承力點一旦破壞,穹頂便會驟然塌陷,到時候連人帶磚,直接從十幾米高空墜落掩埋,人也會被壓在墓底生死不明。”
握著鏟子的殷仲驚在原地,倒不是以不正確的方式,破開穹頂所面臨的危險,而是回想起,之前大哥那九處探洞和九根探針所處的位置,驚出一身冷汗!
感情大哥壓根就沒想過,從甬道和券門處破開盜洞,而是直接從穹頂處‘揭鍋’而起。
那九根中的其余四根,深度完全相同的甬道處探針,也只是為了輔助,穹頂上面的那五根,也就是說,如果大哥願意,那九根都會直棱棱的插在穹頂的正上方!
“你學過建築設計,對建築的受力面,應該有所了解吧”:男人似笑非笑的聲音,在殷仲耳邊響起。
聞言,殷仲猛的抬起頭,頗為尷尬的笑了笑,但心裡卻開始問候起了,還未出場見面的墓主人。
臉上十分無奈,且滑稽的笑了笑說道:“咱是陽光大男孩,學也學現代建築設計學,蓋房子那事屬於陽間的玩意兒,陰間的那套咱可不學,不符合咱這高清亮潔的氣質。”
話雖如此,男人依舊能從殷仲那冒著熾熱金星的瞳孔中,看出一絲端倪,那表情就差點說:“大哥, 快!快教教小弟我,小弟快等不及了。”
眼神中的猴急,和身體上的假正經,極其矛盾的克制之下又開始了,那如同毛毛蟲似的蠕動行為。
殷仲應該慶幸他大哥放不下架子,不然拎起殷仲架在腿上,像奶奶打孫子似的,朝著殷仲那比臉皮薄的屁股上,招呼了起來;
“哎......”
男人輕歎一聲,隨後認真嚴肅道:“既然是從半拱圓形穹頂處,挖盜洞,就不能太靠近穹頂的正上方,但也不能太靠頂底,靠的太底,挖掘出的盜洞就要付出比其它位置,還要多出兩倍的深度和時間。
之前那五根探針碰到的,應該都是墓頂穹頂最外邊的拱形面,現在所考慮的就是穹頂半腰位置,盜洞是以斜角30度,斜著向內插挖。
還是豎直向下挖到五六米穹頂半腰處,向內往裡拐,朝著穹頂半腰再打個橫向盜洞。”
如果斜著打盜洞,時間和‘工作量’倒不用擔心,但是向上帶土,夯實盜洞到成了不小的問題。
如果是豎直往下打,再朝內拐,盜洞內的土壤不會塌陷,但時間上就頗為緊張。
就在男人還在思索著哪套方案行得通時。
殷仲一句“大哥你說咱那小麵包車,能不能把窯子裡面的東西全部裝下,打包帶走。”讓男人恍然大悟做出決定。
“是啊,打通盜洞,到時候還要從裡面把明器帶出來,如果這些天沒下雨,土壤沒有那麽軟松,斜著打永遠是一勞永逸的必佳選擇,但是現在安全起見,盜洞的穩定性首當放在第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