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月河區超能力研究院。

　　大多數人心裡都知道，對外宣稱“自由自願培養超能力者”的研究院，其實是原界總督府勢力的私人軍隊製造商。

　　超能力這種東西不像神契，任何形式的超能力都會有它的物理邏輯，超能力者大部分都只是擁有強大身體素質和感知的強化人類。

　　通過消耗巨量能源運行特殊儀器，同時結合生物技術刺激人腦的特定區域，加強人體的特定能力，這就是超能力。

　　這個概念並不是戰後才有的，在舊時代，超能力開發就已經秘密進行著，只不過到了戰後，脫離舊時代法規的新世界，在這方面更加猖獗了。

　　沒錯，猖獗。

　　超能力這種東西的開發過程對絕大多數人來說，其痛苦程度可以超過死亡，因此很少有人主動去接受能力開發。

　　之前沈關林想推薦薑熠去進行超能力開發，也是在考慮到薑平的“神之軀”計劃之後才決定的。

　　所以研究院超能力者的“原材料”，大多都是原界外的流浪民，流匪戰俘……

　　還有，無人領養的孤兒。

　　泯滅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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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我好害怕……”，琳賽滿身針孔的瘦弱身體緊緊蜷縮在一起，她的耳朵上像牲口一樣被釘上了一個寫著“42”的標簽，像受傷的小狗一樣緊緊挨著艾德裡。

　　艾德裡無力地靠在金屬牢房的牆壁上，眼睛被纏上了紗布，隱隱有鮮血從裡面滲出來。

　　他勉強地摸了摸琳賽的頭，憑感覺粗略捋了捋她凌亂，甚至有些打結的頭髮，以最大程度安慰自己的妹妹。

　　他不會告訴琳賽什麽“沒事”之類的話，大家都心知肚明，進了研究院，就不會有“沒事”這個詞。

　　他們有自己的姓氏，原本是北海道群島體面人家的孩子，但一場突如其來的天災一瞬間摧毀了他們的家。

　　兩個只有9歲的孩子只能看著自己的父母被埋在廢墟下面，廢力地從裡面遞出食物和水，最後為了救自己的孩子，活生生餓死在兩人面前。

　　他們很傻，居然會相信父母說的“裡面還有很多吃喝的東西”這種話。

　　救援整整七天都沒來到。

　　諷刺的是，就在他們死後的第二天，救援到了。

　　他們被帶到了當地的孤兒院，卻沒人願意去領養兩個孩子。

　　北海道群島的人，都不喜歡把“晦氣的東西”帶回家，特別是和死亡有關的忌諱事物。

　　最後，是一個穿著白大褂，帶著金框眼鏡的老頭把兩人帶走了，當時兩個孩子很開心，這個老人給他們的感覺很好。

　　溫和，慈祥——至少外表上是這樣沒錯。

　　他們坐車，坐船，穿越他們一直好奇的大海，來到了月河區，然後被那個老頭推上了手術台。

　　一開始兩個孩子很好奇，因為他們從來沒有見過什麽手術台，可既然這個領養自己的好爺爺都這麽說，他們也很聽話地上去了。

　　然後，他們的噩夢就開始了。

　　電擊，切割，注射藥物，兩個孩子就這麽在毫無麻醉措施的情況下進行了慘無人道的手術，

　　痛到昏厥了就注射藥物強行喚醒，休克了就救回來繼續折磨，神經網絡一直在藥物的作用下保持高興奮度，那會保持他們神志清醒，也會讓他們最大程度面對痛苦。

　　他們無數次慘叫著求那個老爺爺救他們。

　　後者只是笑眯眯地看著兩人，然後讓手術人員加大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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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要吃的嗎?我這裡還剩了點……”兄妹倆的牢房外從側面伸過來一隻滿是傷痕的手，似乎是從隔壁牢房來的。

　　“妹妹……”艾德裡輕輕拍了拍琳賽的後背，示意她替自己去看看情況。

　　“哥哥我不要，他們要來抓走我的，我好怕，好痛！”琳賽死死抱著頭髮抖，眼淚不停從眼眶流出，似乎一點都不想放開艾德裡。

　　隔壁牢房的手收了回去，然後拿出來一個饅頭，努力扔過鐵欄杆，滾到了琳賽面前。

　　“誒……”琳賽聞到了食物的味道，眼淚也止住了，她小心翼翼地撥弄了一下地上的饅頭，然後又小心聞了聞，似乎在害怕裡面下了毒。

　　她撿起饅頭，把它掰成兩半，確定裡面是白的之後，自己咬了一口。

　　“是吃的……哥哥！”

　　琳賽把另一半饅頭湊到艾德裡嘴巴前，後者勉強地張嘴，慢慢咬著饅頭。

　　吃完饅頭之後，琳賽有了點力氣，也有了點勇氣，她爬到門口，通過鐵欄杆，努力看著隔壁牢房的情況。

　　“喲……”隔壁牢房的小囚犯也趴在欄杆上看著琳賽，還有一個小囚犯似乎睡著了一樣躺在牢房的鋼鐵地面上。

　　“我是11號，那個是36號，”小囚犯瘦得皮包骨頭，眼球深陷在眼眶裡，沒有一點精神，

　　“我聽你哭的好大聲，所以我在想你是不是餓了，因為小時候我一餓就哭，我媽就給我吃東西，吃完就好了，哈哈。”

　　琳賽髒髒的小手擦了擦眼淚，回問到:“那你們不要吃東西嗎?”

　　“我們不用的哦——反正吃了之後也會吐出來，”11號笑了笑，有點疲憊地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那些壞人想把我們變成不吃東西也能活的人，所以就算吃了，事後也會被挖出來的呀……”

　　琳賽看到他肚子上觸目驚心的疤痕。

　　“給我們吃的東西只是想讓我們知道吃了會有什麽後果罷了，”11號指了指自己的牢房裡面，“你們如果要的話，我這裡還有點水和饅頭。”

　　琳賽不好意思地看著11號，後者笑了笑，表示沒事，努力拖著骷髏一樣的身體拿了兩瓶水和兩個饅頭，遞給了琳賽。

　　“你們要被改造成什麽啊，42號?”11號似乎是好奇問到。

　　琳賽的小身軀抖了一下，然後勉強回答到:“聽力加強，視力加強……”

　　“希望我們都能撐過去，42號，還有你的哥哥，”11號蹲在欄杆前面，笑道，“只要我們能挺過去，就能參軍，然後過上好日子了……”

　　許久沉默的36號突然幽幽地來了一句:“哪有什麽好日子，騙小孩子的把戲而已……”

　　“我們都會變成機器，然後毫無自由地變成研究院的忠犬。”

　　11號似乎有點埋怨地看了36號一眼，然後對琳賽尷尬笑了笑，似乎是讓她別在意。

　　“我們想逃出去……”艾德裡有氣無力地來了一句，“我們一定要逃出去。”

　　琳賽也對著11號點了點頭，小臉上淨是堅定。

　　“啊這樣啊……”11號有點驚訝地看著琳賽，似乎在思考什麽，“你們如果想逃的話，那要趕緊了，趁你們沒被植入監控芯片之前。”

　　“監控芯片?”琳賽愣了一下，問到。

　　“裝在腦皮層上的芯片，隨時監控位置，必要時直接爆炸……”36號冷笑一聲，“不然研究院怎麽管住超能力者?”

　　艾德裡和琳賽都陷入沉默。

　　“從這裡逃出去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要自殺比較好啊。”

　　其他牢房也陸陸續續傳來了消極的聲音，似乎對兄妹兩人的空想表示嘲諷。

　　“我們能逃出去！”琳賽努力憋著眼淚無力回應著，“我們逃出去後，遲早有一天會回來把所有人都救出來！”

　　“搞笑！”

　　“不要害死所有人！”

　　“要死自己死！”

　　其他牢房裡傳來憤怒的聲音，似乎是在警告琳賽和艾德裡不要做傻事，免得連累了他們。

　　牢房內的聲討淹沒了瘦弱的琳賽，後者咬著牙，忍著淚水，她相信自己和哥哥一起，一定能逃出研究院。

　　“我們會逃出去！”

　　琳賽最後倔強地喊到，聲音一瞬間蓋過了其他的質疑，霎時間整個牢房區都沒了聲音。

　　監控攝像內，老人看的一清二楚。

　　“院長，監測顯示42號的大腦對聲音的敏感度突然上升了。”一個研究員坐在眾多顯示屏前，監測著一條條數據。

　　老人扶了扶眼鏡，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我們一直認為痛感最適合刺激人腦突破極限——看來渴望自由的力量更強啊。”

　　老人思考了一會，突然命令到:

　　“他們想出去，那就給他們出去的機會，琳賽和艾德裡是很好的實驗素材，或許會開辟一個新的思路，至於其他想一起跟出去的……”

　　老人依然保持著笑容，但語氣裡卻滿是狠辣:

　　“讓他們好好吃點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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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研究院在每周末，會開放一個小時時間給那些超能力者“放松一下”。

　　在D區的庭院中，所有的超能力“志願者”會聚集在一起，在裡面散散步之類的。

　　但這些人往往早就被折磨得身心俱疲，哪裡有什麽心思去休息?他們隻想找張床躺個三天三夜，好好睡一覺。

　　所謂“表面工作”，大概就是這。

　　“像一群犯人一樣被趕來趕去，哪裡是什麽研究院，表面工作做的這麽好，真以為能掩耳盜鈴?”艾德裡坐在一張長椅上，一手拉著妹妹的手，讓妹妹當自己的眼睛。

　　“我聽說中城區的總研究院，用的方法會更溫和一點。”11號虛弱地和他們坐在一起，用手遮擋著陽光。

　　“月河區的研究院是地獄，但其他區的研究院都沒有用這麽折磨人的方法，他們研究院裡出來的能力者，都是精神健全的正常人。”

　　36號不屑一哼，一腳踩斷了腳下的樹枝，“什麽研究院都是一樣的，誰知道他們有什麽手段！”

　　11號苦笑一聲，只能怪自己命不好，但凡到別的研究院，別的不說，至少麻醉和止痛，甚至娛樂都可以保證。

　　傳說月河區研究院的院長是個瘋子。

　　“哥哥，我好像聽到了什麽聲音！”琳賽突然有點激動地搖了搖艾德裡的手臂，“庭院門外好像有人在說什麽，等會兒會把門打開?”

　　艾德裡，11號，36號全部神情一動，這不是天大的好機會嗎！

　　“什麽時候?開多長時間?”艾德裡也激動地抓著妹妹的手，眼睛上的紗布都有了滲血的跡象。

　　“我聽聽……就開一下，讓送貨的進來就關掉！”琳賽也豎起耳朵仔細聽著，報告道。

　　艾德裡站起身來。

　　“喂，43號，不要衝動，”36號連忙拉住艾德裡，示意他不要做傻事，“你看到牆塔上的狙擊手沒有?你就算從那扇門出去，你躲得過子彈嗎！”

　　11號也點了點頭，機會不是這樣找的，毫無準備只能帶來嚴重的後果。

　　艾德裡直接拉著琳賽的手，兄妹倆來到庭院通往外面的小門那邊等待著。

　　11號和36號臉色大變。

　　隨即兩人對視一眼，眼神交流間似乎決定了什麽，點了點頭。

　　11號悄悄跟在艾德裡和琳賽身後，而36號則小心翼翼地躲開別人的視線，來到了狙擊塔的旁邊。

　　“記住等會兒進去了隻管送貨，不要做別的事，趕緊出來。”門外傳來兩個人的聲音，然後就是一陣遞鑰匙的聲音。

　　“吱——”

　　鐵門被打開，一個戴著送貨帽的男人小心地探頭，然後走了進來，就要關門。

　　“跑！”

　　躲在一旁灌木叢裡的艾德裡和琳賽立刻衝了出來，琳賽拉著艾德裡的手，直接從鐵門鑽了出去。

　　“喂！你們兩個！”送貨員立馬反應了過來，就要轉身追兄妹兩個。

　　“快跑！”11號一把抱住了送貨員的腿，用盡全身的力氣絆倒了他，即使已經餓地沒有力氣，他還是把全身的重量壓到了送貨員身上。

　　“我靠！快滾開！”

　　“11號！”

　　琳賽轉頭看了一眼和送貨員纏鬥的11號，後者正對著她露出笑容，琳賽忍住了淚水，繼續拚命拉著艾德裡跑。

　　“快停下！不然開槍了！”

　　狙擊塔上的守門人也看到了鐵門那邊的事情， 立馬架起狙擊槍，手指就要扣動扳機！

　　“給我拿來！”

　　36號爬上狙擊塔，一把抓住了槍管，直接把它往上一抬，一發子彈直接打偏，在琳賽和艾德裡兩人面前濺起塵土。

　　“36號……”琳賽一邊哭著一邊拉著自己的哥哥往前跑，艾德裡臉上的紗布已經擋不住鮮血了。

　　“嘭！”

　　琳賽聽見了子彈射入肉體的悶沉聲音，

　　還有36號的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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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琳賽，再次確認行動目標。”艾德裡背上背著兩把槍，腰間還別著兩把手槍，腰帶上掛著密密麻麻的小型高爆炸彈和子彈。

　　“奪走月河區研究院的監測芯片控制器，救出11號和36號，”琳賽腰間和小腿上綁著四把匕首，背後背著一把鋒利的大砍刀。

　　“過程中不必顧忌傷亡，擋路者死。”

　　艾德裡點了點頭，遙望著遠處的研究院大樓，詭異一笑。

　　這麽多年，研究院一直派人追殺自己兄妹兩人，每次都是來一波殺一波，他們早已無所畏懼，也相信自己於生死中鍛煉出來的戰鬥技術，還有開發到極致的超能力，可以幫助他們化險為夷，然後瀟灑離去。

　　艾德裡按下了手中的遙控器。

　　在他們背後，遠處的月河區城市銀行瞬間發出了巨大的爆炸聲！

　　警笛聲和人群的恐慌聲交雜一片，火光在兩人背後投來聚光燈，仿佛在為一場演出做最後的鋪墊。

　　琳賽和艾德裡相視一笑，

　　從樓頂飛掠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