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河區研究院向南二百米處。

　　劉湘等人不明所以地看著在地上被製服的艾德裡和琳賽。

　　他們只知道，兩人似乎襲擊研究院失敗了，而失敗的原因就是上面那隻叫“11號”的怪物，要不是劉湘接到了活捉的命令——

　　她確實是很樂意看到兩人被那隻怪物解決掉的。

　　“我們現在捋一下情況好嗎?”劉湘半蹲在地上看著兩人，“你們現在是俘虜，照理來說是沒資格提條件的，懂嗎?”

　　“……我們知道，”艾德裡咬牙看著劉湘，不甘心地說到:“不過……”

　　劉湘揮了揮手，示意霍蠻把他們架起來帶走，“那個怪物，雖然說是怪物吧，但名義上依然隸屬研究院，我們沒理由對他發動攻擊。”

　　艾德裡和琳賽目光略帶仇恨地看著劉湘。

　　“你懂什麽?”琳賽小聲嘟噥了一句。

　　“嗯?你說我懂什麽?”劉湘笑眯眯地看著琳賽，“那隻怪物，殺的人有你們多嗎?”

　　艾德裡和琳賽啞口無言，他們在這些年，確實為了武器裝備和情報，甚至是為了生存問題，殺了不計其數的人，其中有些本是無辜者。

　　正在兄妹兩人準備再說什麽都時候，樓頂上的11號飛馳而下，重重落在了眾人面前。

　　此時的他已經長出了很大面積的皮膚，但說實話，不完整的皮膚隻讓他看上去更加嚇人了。

　　眾人眉頭一皺。

　　11號看著在場的所有人，肚子上的36號咧嘴一笑，說不出的詭異驚悚。

　　下一秒，36號的頭直接尖笑著衝了出去！

　　“小心！”霍蠻和左寧最先反應過來，前者立馬身體石化，一拳擋住了36號的尖牙，而後者則一個飛撲撞開了離11號最近的曉蘇。

　　劉湘看了看艾德裡和琳賽，眉頭一皺。

　　11號眼神中充斥著殺意，好像在場的所有人都是他的殺父仇人一樣。

　　於是他收回了36號的頭，身形一閃，整個人就如鬼魅一樣在街道間穿梭著，根本無法捕捉到他的蹤影。

　　“不行，我看不清！”曉蘇雙眼藍光大作，即使她已經全力釋放“目之神”的神跡，但依舊無法捕捉到11號的軌跡。

　　目之神，眼睛的神明，純物神，藉由其神跡，可以把眼睛的力量發揮到極致。

　　不同於艾德裡的視力強化，目之神的神跡可以在眼睛就算看不見的情況下，也可以感知到環境變化，甚至做到一定程度上的“遙感”。

　　就是她，把視線的出發點從眼睛轉移到了天空，才發現了樓頂上的艾德裡和琳賽。

　　可現在，11號的速度居然超過了她的感知極限，就像他超越了艾德裡的強化視力一樣。

　　“小心！”

　　黑暗中，突然有幾根細針從不知道哪裡飛了出來，直指蹲在地上害怕不已的張霖月。

　　劉湘提前感應到了災厄的氣息，她可以肯定，如果細針刺中張霖月，那麽後者絕對會迎來死亡！

　　“砰砰！”

　　左寧抽出腰間的手槍，發動製導之神的神跡，迅速開了兩槍。

　　子彈在空中詭異轉彎，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細針的情況下精確彈開了它們！

　　製導之神，純理神，其神跡的效果很簡單，就是讓物體命中，可以說十分適合配合槍械使用，但命中雖然是絕對的，但是如果即使命中也無法殺敵，那命中也沒有意義。

　　不過，在這種情況下十分有用就對了。

　　“看來現在還不得不動手了……”劉湘看到明顯對自己的隊員有想法的11號，緩緩掏出了那隻作為神力觸媒的鋼筆。

　　艾莉希雅也站到了劉湘身邊，霍蠻，曉蘇和左寧也都圍著張霖月站好了位置。

　　車裡有薛浩和顧茗守著昏迷的薑熠，應該沒什麽問題。

　　神契者最忌諱的，就是這種情況。

　　被超能力者無限干擾，根本無法施展強大的神跡，只能釋放一些簡單的神跡，起到微不足道的干擾作用。

　　但神契者並不是可以一直釋放神跡的，他們不論體質還是別的方面，都要比超能力者弱很多，如果被不停消耗下去，遲早會敗在超能力者手下。

　　更何況是11號這種超出常理的超能力者。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左寧又打開了幾枚暗器，自己的子彈是有限的，而且會有上彈的間隔，但11號隨便撿個石頭都能當子彈扔出來，自己實在沒辦法。

　　左寧也試過讓子彈製導到11號身上，但這家夥居然完全不怕子彈，甚至還能靠36號那張嘴把子彈噴回來。

　　“去死去死去死！！”11號號癲狂地踏著牆壁在街上穿梭，36號的臉猙獰大笑，毛骨悚然。

　　細針，石頭，玻璃碎片……任何11號撿到的東西都被他當暗器扔像兩隊人，狠辣無比。

　　艾莉希雅乾脆直接撐開了風力場，所有飛往劉湘和她，還有兄妹兩人的暗器，全都在半空停滯不前。

　　而左寧那隊情況就不容樂觀了，張霖月在地上抽泣，曉蘇根本看不到11號的身影，只有左寧和霍蠻在保護他們小隊的人。

　　霍蠻更多的是靠石化肌膚來直接擋住飛向張霖月的暗器，而左寧則是靠子彈彈開它們。

　　“我的子彈快用完了！”左寧仔細算著自己彈夾裡的每一顆子彈，發現自己的雙槍裡只剩下三顆子彈可以用了。

　　霍蠻臉色難看，他也不能一直保持石化肌膚的狀態，一來這個會消耗大量體力，二來會消耗精神力，實在不能撐太長時間。

　　劉湘仔細分析著戰場情況，一雙丹鳳眼看向左寧那邊，手指輕輕敲打著鋼筆。

　　“如果他們那邊有人死掉的話，災厄就能發動……”

　　劉湘連忙扇了扇自己的臉，把那種想法擯除腦外。

　　要想個別的辦法才行！

　　……

　　“薛浩，外面好像打得很凶啊……”顧茗擔心地看向車外，“我們要不要出去支援啊?”

　　“這個……暫時沒辦法，我的神跡幫不上忙，那個怪物，我根本鎖定不到他……”薛浩也無奈地歎了口氣。

　　劉湘當時就讓他們兩個人在車廂裡照看薑熠，一方面是考慮到顧茗的戰力實在可以忽略不計，另一方面則是想把薛浩當做一張底牌，在關鍵時刻打出來。

　　“唔……”薑熠這個時候終於疲憊地睜開眼睛，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顧茗，還有緊張站在一旁的薛浩，有點不明所以。

　　“薑熠你醒啦！”顧茗第一個反應過來，連忙把薑熠扶起來，把水杯湊到他嘴邊。

　　薑熠喝了口水，感受到自己身體的逐漸複蘇，拍了拍顧茗的頭，示意自己沒事。

　　“薛浩，外面怎麽回事，怎麽這麽多雜音?”薑熠看向薛浩，後者正緊張地透過車門的縫隙觀察著外面的情況。

　　“琳賽和艾德裡是抓到了，不過莫名其妙衝過來一個肚子上長臉的怪物，根本摸不到他……”

　　薛浩一臉苦笑地回答著:“再這麽下去，艾莉希雅他們不一定撐得住啊。”

　　薑熠愣了一下，也透過車窗看向外面，雖然看不到人影，但他能感覺到確實有什麽東西在快速移動著。

　　他思考了一下，決定自己試一下。

　　“聯系，唔！”

　　薑熠手裡抓著一把短劍，背後爆開一道傷口，這種程度的疼痛雖然不能說已經完全免疫，但確實已經習慣了不少。

　　“薑熠，你才剛恢復！”顧茗著急地看著薑熠，勸阻到。

　　“沒事的，我快習慣了，跟撓癢癢一樣。”薑熠對顧茗輕松笑道，然後不顧她的反對，在薛浩驚訝的目光中一腳踢開車門。

　　門外的人都不由轉過頭來，看著拿著短劍，身上滴血的薑熠。

　　11號也感受到了莫大的挑釁，立馬嘶吼一聲，朝薑熠衝了過來，快到根本無法反應。

　　薑熠在11號有“殺了那個人”這個想法出現的瞬間，就看到了一條鎖鏈，把11號和自己連接了起來。

　　“這就是聯系嗎……”

　　在11號衝過來的瞬間，薑熠已經砍斷了那條鎖鏈。

　　於是在眾人詫異的表情下，凶猛殘暴的失控超能力者，雙生計劃的產物:11號——

　　就這麽直衝衝撞到了薑熠面前的水泥地上，在地面上劃出一道血痕。

　　“斬斷聯系，攻擊就不會在兩人間成立。”

　　薑熠腦中浮現了當初和艾莉希雅對戰時的場景，原來所有的攻擊都無效的原因，並不是艾莉希雅無法控制它，而是因為:

　　在她的攻擊和薑熠斷開聯系之後，兩者注定不會產生交集。

　　“吼！！”11號一個側翻起身，臉上的皮膚又一次擦破，血肉模糊。

　　他發了瘋一樣撕扯著肚子上的36號，居然直接把他的臉扯了下來，內髒就這麽直接流了出來。

　　而被扯下來的36號，臉的四周又長出了許多惡心的肉芽，像觸手一樣支撐著他獨立移動。

　　張霖月直接吐了出來，其他人也是臉色慘白，顯然是被嚇到了。

　　雙生產物一分為二。

　　11號和36號失去了彼此，速度居然變得更加快了，兩者以完全不同的行為模式交叉著飛速靠近了薑熠。

　　薑熠在他們加速前就已經砍斷了鎖鏈，所以不管36號和11號怎麽瘋狂，他們就只是在薑熠身邊周旋，卻怎麽也打不中薑熠。

　　薑熠背上的傷口越來越深，失血讓他又有了昏迷的趨勢。

　　“不拖了！”薑熠一咬牙，大喊一聲，背上瞬時變出了很多觸目驚心的刀傷，鮮血直接把車都噴紅了。

　　他的視野裡出現了很多黑衣人，密密麻麻站在街道的每個角落，都同時舉起了短劍，一劍劈下。

　　在場的眾人仿佛都聽到了一聲清脆的鎖鏈崩斷聲。

　　11號和36號的身影戛然而止。

　　兩隻怪物呆呆站在街上，突然全身爆出巨量的鮮血，然後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變成了一塊塊血肉，仿佛被什麽人活活切割了一樣。

　　“黑衣大哥的劍，砍下去的時候，不僅能斬斷聯系，斬斷肉體自然也不在話下。”

　　薑熠又一次疲憊地坐在地上，死死咬牙忍住痛苦，身體努力修複著後背的傷口。

　　顧茗連忙衝出車來，發動神跡，用純潔的水清洗著薑熠的傷口，替他緩解痛苦。

　　劉湘的鋼筆不知不覺漏墨了，左寧換子彈的手也不小心把彈夾扔到了地上……

　　就這麽解決了?

　　艾莉希雅和薛浩還是挺淡定的，他們也不是第一次見了，雖然每次薑熠都把自己搞得很慘，但問題也確實解決了。

　　劉湘從薑熠叫出哥斯拉之後，對薑熠無神契者的刻板印象就已經改變很多，現在看到薑熠居然就這麽把那個怪物殺得片甲不留，心裡對他的評價不由又高一點。

　　“小，小心！他會復活！”坐在地上的艾德裡忍住了心中的震撼，連忙提醒薑熠道。

　　薑熠抬眼看了看，確實有一條鎖鏈從遠處連到了11號身上，而那堆碎到不能再碎的肉塊，也有聚攏的趨勢。

　　於是薑熠把手中的短劍拋了出去，一劍砍斷了鎖鏈。

　　……

　　研究院裡，秦韜手裡的遙控器瞬間爆炸，把這個老人的手炸得血肉模糊，也第一次把難以置信這種情緒帶到了老人的臉上。

　　“那究竟是什麽東西！”秦韜臉色難看地看著自己的手，再看著監控器裡薑熠的臉，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薑家少爺……”

　　……

　　劉湘等人最終把失魂落魄的艾德裡和琳賽押上車，一路往月河區司政廳方向去。

　　“謝謝你，讓他們解脫……”琳賽帶著手銬坐在車廂裡，對著薑熠輕輕說到。

　　“額，不客氣。”薑熠其實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那個怪物和兄妹倆有什麽關系，隻好這麽回答道。

　　“我們的結局是什麽?”艾德裡苦笑一聲，心灰意冷地問薑熠， 後者搖了搖頭，把目光轉向劉湘。

　　“估計要麽流放到大荒漠開荒，要麽無期徒刑吧。”後者笑了笑，回答道。

　　“不是死刑?”艾德裡小心問到。

　　“司法審判一般是教團的事情，決裁騎士團的團長——是個好人，一般不判死刑。”劉湘想了想，準備了一下措辭，這麽回答道。

　　“你們當大盜，最後一場收場表演，說實話，並不是很精彩。”左寧點了根煙，開著兩人的玩笑。

　　艾德裡和琳賽隻好尷尬回笑。

　　劉湘收起了全息板，她已經通過研究院的信息網絡，查找到了有關琳賽和艾德裡以前在研究院的一切。

　　“你們想把在乎的人從地獄裡解救出來，想帶回承諾中的自由，固然沒錯，這方面我也知道研究院一直做的不好，甚至說很差……”

　　“但你們不在乎的生命，對其他人來說，也是你們心中的11號和36號啊。”

　　艾德裡和琳賽看著窗外的火光，那裡是月河區城市銀行的殘骸，隱隱可以聽見孩子的哭喊和父母的呼喊。

　　這麽多年來，他們即使逃出了研究院，又何時得到了自由?

　　兩人不過是被承諾束縛的可憐可恨人罷了……

　　月河區研究院盛產瘋子能力者，他們本以為自己是特例，是少有的正常人，

　　原來人人都是戴罪者啊。

　　艾德裡和琳賽相視，自嘲一笑。

　　遠處地平線光芒漸染，兩人都看到了對方臉上緩緩流下的淚水……

　　對不起……11號，36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