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搖晃讓人無法站穩,航船已經橫亙在碼頭,漆黑夜幕下,數個光柱樣的探照燈拉回掃過船體。
光線反射下的碼頭上,似乎有軍隊排列,聽不懂的口號,加上齊刷刷的動作,看的人心頭一陣驚顫。
安城能夠清晰的聽到,外面甲板上的腳步聲,以及物品碰撞的聲音。
"要不要我出去看一下?"小光迷迷糊糊的說道。
不知道為什麽,安城的心裡總覺得不安。
在北海軍區的管轄范圍內,按說是不可能出現大批圓國軍隊,但是從口號和軍服製式上看,外面確實是圓國軍隊無疑了。
安城不由想到,為什麽當時船員會說,臨時得到通知,所以留了大量空置的房間出來。
"不用,靜觀其變。搞出這麽大動靜,不像是衝咱們來的。"安城冷靜道。
觀察了幾分鍾之後,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然後,倉門就被敲響了。
"砰砰砰……"
"誰?"
安城斜著靠在門邊,一雙手已經泛出淡淡紅光,隨時準備動手。
小光也沒有閑著,目光轉動間就瞟到了牆壁上的槍。
過了幾秒,門外的人才開口道"是我,有情況,快開門。"
安城扭頭看向小光,兩人對視一眼:"是丁俊。"
說完,安城打開倉門。
一個瘦弱的身影出現在門外。
不等安城說話,丁俊就一頭鑽進倉內,將自己所見通通告訴兩人:
"外面碼頭上都是圓國人,好像馬上就要登船,咱們用不用躲一躲?"
安城聽後皺著眉頭:"躲?往哪裡躲?跳海?"
安城話說出口,三人都沉默不語,緊接著,安城抬頭望向掛在牆上的狙擊槍。
見安城若有所思的樣子,兩人紛紛抬起頭看著那個"燙手山芋"。
以圓國人的一貫作風,上船之後絕對會先把民眾召集起來,然後派人搜查房間,如果被搜到可疑的東西,那麽結果很可能就是直接處死。
想到這兒,安城起身取下狙擊槍,怔怔的望向倉外。
"怎麽辦?總不能扔進海裡吧?"小光愁眉不展道。
安城回頭,眼中焦急道:"圓國人上船後,一定會派出士兵駐守船舷,甚至直接接管整艘船,其他地方,我們能想到,敵人也一定能想到。但是把槍扔進海裡,行動結束後該怎麽還槍?"
丁俊揉搓著雜亂的頭髮,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隨即出聲:"我想起來了!今天上船的時候,我發現一層有船員放置工具的雜物間,藏在那裡的話,應該不會被發現。"
小光聽後,立刻反駁道:"我們不知道這些圓國人要呆在船上多久,萬一一直到師岩鎮才下船,那遲早都會找到那個地方。"
安城補充道:"船員每天早上都會打掃甲板上的雜物,積水,在雜物間藏槍確實不妥。"
"那你們說怎麽辦?海裡也不行,船上也不行,總不能藏到天上吧?"丁俊一臉不滿道。
"天上……"
隨著安城的目光,三人同時看向頭頂……
距離幾人頭頂上方約兩米的地方,管道錯綜複雜,其中最粗的管道,足足有小光的大腿粗。
"快把桌子推過來!"
安城急忙喊道,小光和丁俊立刻會意,沉重的桌子在地板上摩擦,不一會兒,就被推到中間。
"真的沒問題嗎?"小光臉上寫滿了擔憂。
安城訓斥道:"想想肚包雞,想想肘子,把你的擔心收回肚子裡去。你那種表情,沒等圓國人找到槍就提前暴露了。"
說完小光,安城轉頭吩咐丁俊:"你先回去吧,記著,一定要鎮定,把這件事忘掉。"
丁俊點點頭,轉身退出倉外。
不一會兒,外面已經腳步聲大作,是膠底鞋和鋼板的碰撞摩擦聲,劈裡啪啦的響個不停。
安城躺回到床上,眼睛卻不自主的盯著頭頂的管道,此時門外,至少已經有了一名圓國士兵。
三年來,這是離危險最近的一次,要說不害怕是假的,安城感覺心跳已經快要突破極限。
漫長的等待後,終於,門外又傳來皮靴踩踏的聲響。
"砰砰砰……"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過後,蹩腳的中文從來人口中說出:
"我是大圓國軍人古谷晴人,請馬上打開倉門,配合檢查。"
話音剛落,倉門應聲打開,小光有些局促的在床邊坐著。
安城則站在倉門附近,臉上帶著歉意"誒呀,古谷少佐,真是把好意思,讓您久等了。"
眼神中充滿蔑視,緩緩繞過安城後,便坐在桌子旁。
古谷晴人進門後,身後立刻有兩名圓國士兵衝進來,面無表情的注視著安城和小光的一舉一動。
正當安城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的時候,古谷晴人才環視過整個船艙,有些倦意道:
"你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條船上?"
古谷晴人語速很慢,但是每一個字,都像是一個份量十足的鐵球,重重的敲擊在兩人胸口。
小光不敢亂說話,只能用眼神死死的盯著安城,身體也仿佛僵硬起來。
安城看了一眼小光,隨即朝堆笑道:"古谷少佐,我們只是餐館的夥計,這次是回鄉奔喪的。"
"哦?那……你們的家鄉在哪?家中去世的,又是你們的什麽人?"
安城強裝鎮定,臉上依舊保持著笑:"報告少佐,我們的家鄉在師岩鎮,這次故去的,正是本家的三叔。"
古谷晴人點點頭,又繼續盤問:"那這次行程,我們注定要同行了,不知道三叔家的具體地址是在哪裡,到時候也好送送逝者。"
小光一聽,眼睛頓時睜的老大,驚愕的看向安城,心裡嘀咕道:"都是第一次去師岩鎮,你怎麽回知道那裡的具體情況,還要說出具體位置。"
反觀安城則開始平靜起來:"和寧路,柳林街4號,昨夜鎮上發來電報,今天就買票回鄉了。"
"和寧路?師岩鎮哪裡來的和寧路!"
突然,圓國士兵步槍上膛,槍口分別對準安城和小光。
小光頓時腿軟,撲通一下跪在地上,身體不住的發抖。
安城急忙驚呼:"等一下!等下……下,確實在和寧路上,碼頭一直向東,過三個路口就是柳林街。"
安城說完,雙方就那麽對視著。
幾秒之後,古谷晴人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開個小小的玩笑,不要介意。"
聞言,安城才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這個古谷晴人,沒有看起來那麽好騙,如果不是提前背過地圖,很可能兩人已經成為屍體了。
"好了,既然兩位都是圓國人的朋友,那麽我就不打擾了,請節哀。"
說著,古谷晴人準備起身。可就在安城剛松了一口氣的時候,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就出現在眼前。
"少佐,這……這是什麽意思?"安城呆住了,難道又暴露了什麽信息,讓這個圓國少佐起了疑心?"
就在安城思忖著應對方式的時候,古谷晴人開口了:
"一個餐館夥計,卻對圓國軍銜如此清楚,一進門就開始稱呼我為少佐。還有,這地板上的劃痕你們又想怎麽解釋?"
說著,古谷晴人抬起頭,看著上面錯綜複雜的管道,好像明白了什麽。
士兵立刻會意,沉重的桌子被再次拉開,安城急忙喊道:"我能認識貴國軍銜,只是因為在餐館見過這樣的徽章,你們不能上去啊!"
可安城越是不配合,就越證明了古谷晴人的想法。
不一會兒,兩個士兵從管道上方取出一個物體,拿到古谷晴人跟前。
看著包裹著的棉布被一層一層打開,安城心跳的聲音,也愈加急促起來。
半晌,棉布被打開,露出了裡面的東西,古谷晴人緩緩放下槍,表情也漸漸緩和下來。
"這是什麽?武器?"
安城解釋道:"報告少佐,這是擀麵杖,在中國,我們用它來擀餃子皮, 或者做面條吃。"
古谷晴人拿起擀麵杖放到一邊,又看了看下面的盒子,打開後,是兩片金葉子。
"這是我們兩兄弟這些年積攢下來的全部家當,想著回鄉後蓋房,娶媳婦用的。"安城適時的進行說明。
古谷晴人一時有些局促,過了一會兒,只見他重重的歎了口氣,說道:"你們竟然把金錢看的這樣重,還有那個什麽……擀麵杖,難以置信,難以置信!"
說完,古谷晴人大步離開船艙,只剩下安城和小光面面相覷。
小光一改之前害怕的樣子,衝安城擠眉弄眼道:"還是你厲害!能想到這主意,不然今天就逃不過去了。"
安城回到床邊,從床單下取出狙擊槍,用油紙和棉布快速包好,重新放回枕頭邊上。
"別大聲嚷嚷,小心他們殺一個回馬槍。"
小光立刻捂住嘴。
要不是安城之前從早點攤位偷走擀麵杖,用來代替狙擊槍被發現,事情還真的沒這麽容易過去。
與此同時,船上各個艙內,都進行著一場搜查,甚至船員們,都被叫到甲板上站成一排。
圓國軍隊,也如同安城猜想的那樣,幾乎是五步一崗,將航船接管。
搜查還在進行,似乎要把整艘船翻個底朝天。
這次搜查,一直從晚飯時,持續到凌晨,最終在兩聲槍響中,搜查結束。
"可恨的圓國人,又拿我們國人的性命不當回事!"
安城雙拳緊握,看著倒在血泊中的兩名同胞,眼中恨意更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