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高塔的入口處,馬爾斯扭頭看向那個大光頭,他說他叫高長杉……馬爾斯當然明白,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稍縱即逝,但知識改變不了自己弱小的事實,在這個世界裡,有太多如今的自己無法打敗的對手,連復仇都沒辦法做到的話,改變命運又有何意義可言。
美好的工作,美好的家庭,美好的未來,這一切在斬下所有仇人的頭顱之前,是自己人生不配擁有的詞綴。
轉身走進了一層的大廳,馬爾斯開始考慮自己是先去餐廳找點吃的,還是去再睡一會兒——在正式成為學徒之前,像馬爾斯這樣的新人有足夠的自由時間,這也是他們在成為正式學徒之前的最後一段自由時間。
因為成為學徒之後,據師兄說,新學徒會投入到非常嚴酷的訓練作息之中,一周只有一天休息時間,那一天新學徒回家看父母,或是出門遊玩,當然你也可以給自己加練——當然,師兄說在連續六天訓練之後,基本上沒有哪一個學徒會選擇給自己加練。
這讓馬爾斯很期待,一定會是非常殘酷的訓練吧,也許每天只能睡六個小時甚至是五個小時,但只要飯管夠,為了能夠早日達成自己的心願,馬爾斯絕對不會退縮。
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檢測工具——師兄說,所有人都必須戴著它生活一天,這樣的話數據會更準確一些,而所有的數據都會是保密的,連自己,也只能在很久以後知道自己的上限。
據說,這是為了避免那些潛能不足的孩子自甘墮落。
馬爾斯不明白為什麽有人會選擇放棄,但父親有一句話說的好,人各有志,所以馬爾斯決定四處走走,就算是冒險吧。
於是離開大廳,順著廊下的雨棚延伸出來的走廊,來到高塔的東部廣場,順著台階來到高牆之上,向著東方眺望,在這裡能夠看到大海,也可以看到一些建築的殘骸從海面上露出來。
這是舊時代留在這個世界的證明,據說在很久很久以前,這個世界還沒有被大毀滅的陰雲所籠罩,那個時代的人一如現在一樣,有著繁盛的科技之力,現在的人類還在努力飛出行星,而在當時,人類甚至已經能夠在別的行星上建立殖民地。
這是馬爾斯聽父親說的故事,在兒時的記憶裡,父親總是說,如果沒有那些瘋子將毀滅從亞空間召喚出來,這個世界就不會經歷那麽多的苦難,也不會有那麽多的犧牲。
父親也好,馬爾斯也好,現在的人們離毀滅其實已經有差不多兩個千年了,歷史早就變成了故事,而故事裡多了神話的色彩。
而就像是眼前的這座被大海吞沒的城市,它的名字早就消失在了歷史中,而像新杭州這樣能夠將舊時代的名字保留到現在的城市更是少之又少。
又看了一會兒眼前的大海,馬爾斯聽到了鍾聲——來自高塔的鍾聲,於是好奇心又驅使著馬爾斯走向大廳。
在走廊裡移動的時候,馬爾斯注意到了自己的導師和那個叫林長杉的家夥,看著他們走出高塔的大門,當大門關上之後,馬爾又一次聽到了鍾聲。
那應該是開飯的鍾聲,馬爾斯飛快的跑向大廳,在那裡,會有師兄帶著新學徒們去餐廳。
………………
站在大門外,林長杉準備離開,但是賢者閣下並不這麽覺得,他叫住了林長杉:“你今天來,應該不只是想要帶走這個孩子吧。”
“我當然就是為此而來的啊。”林長杉臉色一沉。
“那麽你應該知道一件事,
這個孩子為了一個將死之人的遺言就留在危險之地,如果第一個來的不是西門,這個孩子指不定會碰到什麽惡事。”說到這裡,賢者閣下一聲歎息:“他不知道,這個世界有多危險,人心有善惡,事件有是非,這世上的美與醜,不是他這樣可憐的孩子能夠輕易分辯的。” 林長杉閉上了眼睛,他已經明白,自己的這位導師為什麽會叫住他。
“長杉,你離開了劍使隊,你的同齡人說你是一個背叛者,但我還是原諒了你,因為你只不過是想從另一個方面來守護這片大地,我可以理解……可是這一次你過了。”說到這裡,余賢者耷拉下眼皮。
在沉默中,高長杉不自覺的垂首。
“這次貞次郎在找你之前,將他的行程告訴了我,他說你是可以信任的人,但是在他聯系了你之後的當夜,他就碰到了一隊殺手……你出賣了他,令他死在了那個雨夜,直到最後,也只有他最愛女人的孩子守在他的身邊。”余賢者說完看向林長杉。
身後的高長杉沒有發言,只有死一般的沉默的在師徒間橫衝直撞。
“你為什麽要出賣他。”
看向自己曾經的學徒,賢者看著這個高大的男人被靈能掌扼住了咽喉高高舉起。
“他是你的小師弟啊,他一直將你視作人生的目標,那怕你離開劍使隊他也沒有說什麽,那怕他前往四島成為人斬,為了他們那迷夢一般的理想而活在血路中……結果呢,他的青春活在血路之中,最終因為相信你而死……”說到這裡,余賢者看向大門,只需要一個念頭,靈能掌就能捏死這個不肖徒弟:“長杉,你太令我失望了,你可以為了你的理想離開高塔,但你不能為了你的理想而出賣你的師弟。”
最終,余賢者收回了力量,曾經的學徒一落地,就跪倒在地上乾嘔了起來。
“兩百年了,至高智械團在兩百年前將所有的權力移交給了凡人,但你們卻在兩百年後還在防備高塔,今年五十一個孩子裡面沒幾個有好天賦的,我真的不忍心在以後的日子裡派他們去死……”自顧自的說到這裡,余賢者看著站起來的高長杉:“滾吧,我不想再看到你這個出賣師弟的敗類,高塔不歡迎你,這是你最後一次能夠活著站在這個院子裡,從今以後,離這片大地越遠越好。 ”說完,余賢者走向了自動打開的大門。
站在大門口,林長杉沉默了很久,最終他轉身走入陽光之中,他穿行在街道上,直到坐進路邊打開車門的車內。
·局長先生,您要去哪裡。
前座上的自動機械人形用它一成不變的電子音的問道。
“回局裡。”
當自動升起的車窗擋住陽光,當車輛開始升空,高長杉看著車窗的高塔,看著從小長大的地方漸漸遠去,直到他用哆嗦著的手拿起了煙盒,掙扎著為自己點了一支煙,在煙霧之中,他臉上的憂鬱越積越深。
直到很久之後,他才將手上燃盡的煙灰整體塞進了煙缸中。
他點開了應答機,在應答機的對面傳來友人的詢問:“長杉,你的那位導師怎麽說。”
“他讓我滾的越遠越好,我現在正在考慮要不要去南方群島支援三線。”高長杉靠到了椅背上。
“那要我幫你嗎。”
“我自己來就好。”
說完,高長杉關閉了答應機。
導師在毀滅時代就已經為這片大地服務,在那個時候,半島人也好,四島人也罷,又或者說泰南人,所有人都在為了生存而掙扎,導師立高塔,建立劍使隊,那沒問題。
但現在不一樣了,時代變了,四島人與半島人終究還是和歷史裡寫的那樣,他們……正在變成泰南人的敵人。
所以,這個時代的四島也好,半島也罷,在旁人的眼裡,他們……真的不需要像貞次郎這樣願意為了夢想而行走在血路上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