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新的床被推入現場,越來越多的二年級學生醒來,他們或是歡呼,或是歎息,前者應該是成功了,至於後者,也許是沒能獲得什麽太多的好處。
但馬爾斯也注意到,有些人在流淚,因為友人已經不在,比如說那隻凱奧提狼人,他醒來的時候還在歡呼,但是當他扭頭,發現自己隔壁床上的友人不見了的時候,他竟然哭了起來。
原來你也是有血有肉的家夥啊……馬爾斯在心裡低語,面對深潛,我能獲得什麽呢,我是不是能夠從深潛中活下來。
馬爾斯好奇,也憂慮。
好奇是天性,憂慮是因為身為幼崽,卻已經學會思考。
“你的同屆同學來了,你也下去吧。”隨著師兄的提醒,馬爾斯也看到了從下方的通道裡走出來的同齡人。
“那我先下去了。”馬爾斯說完,翻出護攔,直接順著外沿的凸起攀爬而下。
他的行動讓比爾族的巨漢搖了搖頭:“就是離譜,這也能下去嗎。”
“這小子都可以在舊維勒多排名榜留下屬於他的名字了,這點難度,小意思吧。”柯爾特一邊說,一邊饒有興致的看著那些孩子們:“讓我看看,這次這些孩子之中,有多少是要被拋棄掉的潛伏棋子。”
“導師肯定會和以前那樣,分開這些孩子吧。”大塊頭一邊說,一邊注意到那位拿出花名冊的機械衛士。
馬爾斯這裡剛下場,就聽到了機械衛士點到了他的名,讓他站到了左側,同學裡馬爾斯也隻認識幾個,只不過他們倒是都認識馬爾斯,其中一隻斯闊爾松鼠姑娘看到了馬爾斯過來,立即迎向了馬爾斯。
“早安,馬爾斯。”她親切的向馬爾斯打了招呼。
“早安,對了,你叫什麽來著。”馬爾斯發現自己直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她的名字,有點小尷尬。
“林松果,叫我松果吧,我們這一批孩子裡面,杜林族,斯闊爾這些小體型種族剛剛完成整合,您有什麽事情要吩咐我們的話,叫我就行。”這隻小斯闊爾拍了拍她的胸口,只聽到咚咚作響。
馬爾斯點了點頭:“松果,我記住你的名字了,以後有什麽需要你們幫忙的話,我就找你。”
說實話,馬爾斯不覺得自己會有求到這些小種族的一天,但有一句話說的好,天有不測風雲,而且馬爾斯自己身上發生的一切也從一個側面證明——命運有時候真的是一個王八蛋。
這讓馬爾斯想起當初在社團中的日子,如今他已經不是那其中的成員了,只不過短短半年多的時間,從一個立志成年之後怒搶卡特堡運鈔車的混蛋變成賢者高塔上的學徒。
文化課裡所說的造化弄人,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您能相信我們可太好了,在餐廳裡,您是領頭人,我們問過三年級的前輩,他們都說做為首領,一定要有一個稱號,所以您想過您的稱號嗎。”
“意思就是給你取一個代號。”那天給馬爾斯奶茶的趙光誠在另一邊,他和馬爾斯介紹道。
一個代號嗎,馬爾斯思考了一下,第一次發現自己的知識並不足夠支持自己的馬爾斯撓了撓腦袋:“還是叫我……”“就叫教授吧。”來自賢者的聲音讓馬爾斯轉身,而斯闊爾與她的小夥伴們立即低頭行禮。
“很適合你,在高塔,教授與博士只有像你這樣的潘斯奧孩子才能夠使用,教授多是男孩子在用,而博士多是女孩子使用,相對的每一個種族都有適合他的代號,
不要試著去佔據他族的代號。”隨著賢者的解釋,馬爾斯用力點了點頭,然後看著松果她們:“以後如果情況不允許叫我的名字時,可以叫我教授。” 松果點了點頭,然後看著她的同伴們——無論是斯闊爾,杜林,家養妖精還是別的孩子們,都心領神會地低頭行禮。
“獲得認同與信任的感覺怎麽樣,孩子。”賢者微笑著問馬爾斯。
“感覺……有些很奇怪。”馬爾斯實話實說,因為這讓他還是想起了他的父親。
只可惜,一切都變了,他不會再像以前那樣,以為一個混混的孩子自居。
因為能夠被人認同和信任,感覺很不錯。
“我會努力,好讓大家覺得自己的選擇沒有錯。”想到這裡,馬爾斯對著余賢者說道。
“我相信,他們也會以他們的選擇為榮的。”余賢者說完,從推到身邊的藥劑小車裡拿出一瓶藥劑遞到了馬爾斯的手裡。
“要糖嗎,孩子。”
做為領袖,用糖的會不會太過軟弱,帶著這樣的想法,馬爾斯搖了搖頭。
賢者大人像是早就明白了馬爾斯的決定那樣笑了笑,他為這裡站著的孩子們分完藥劑,然後帶著剩下的藥劑走向另一側。
馬爾斯看著那邊——有十七個孩子並不站在馬爾斯的這一邊。
在所有人都分發到藥劑之後,機械衛士為每一個人都分配了床位,馬爾斯來到屬於他的二十六床前,發現這是最中間的位置。
“教授,您要遠一點的位置嗎。”松果問道。
“不用,我只是覺得有些好奇。”馬爾斯說完,坐到了床沿上,在機械衛士的服食魔藥命令後,馬爾斯和同齡人們一樣打開了藥劑,然後一仰脖將藥劑一飲而盡。
下一秒,馬爾斯的臉就快皺成了一團——因為他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樣直面苦澀,看著所有同齡人用最快的速度將糖果丟進嘴裡,馬爾斯只能強忍著嘔吐的欲望躺到了床上。
“深潛是改變命運的一次機會,孩子們,希望你們都能見到你們血脈的頂點,得償所願。”余賢者說完,退到了一旁,至少馬爾斯這裡是看不到他了。
機械衛士們開始將拘束繩綁緊,也許是注意到馬爾斯的表情,很快的,有一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姐姐走了過來。
這是一位福克斯族,長而尖的耳朵,大大的尾巴掛在身後。
“孩子,你怎麽了,衛士說你怎麽有些情況。”她打量著馬爾斯,並沒有靠得很近。
“太苦了。”馬爾斯老實地回答道。
“糖呢。”她有些好奇地問道。
“我覺得做為一個守護者,不應該有懦弱的表現。”馬爾斯繼續說著他的實話。
這讓這位醫生姐姐笑了起來,她拿出糖剝掉了糖紙:“現在你需要它嗎。”
“不需要,男子漢吃點苦算不得什麽。”馬爾斯強忍著嘴裡的苦澀回答道。
於是醫生姐姐微笑著將糖丟進了嘴裡,然後轉身離開,留著就想用還能動的尾巴打自己腦袋的馬爾斯。
馬爾斯還在思考要怎麽進入深潛,卻發現自己有些迷呼起來,似乎是想睡了。
帶著這樣的念頭,馬爾斯感覺到自己再也無法聽到任何聲音,他靠在軟軟的枕頭上,最終閉上了眼睛。
………………
余賢者看著現場,一年級的孩子們被分成兩組,一組被分配了真正的深潛魔藥,一組被分配了加入了苦草粉的安慰劑,前者是各地自願送來加入高塔的學徒,他們或是家族中不得志的孩子,或是沒有足夠天賦而被選中,在這個高塔低落的時代,他們的入選更顯可憐,但高塔不會拋棄他們,高塔會盡全力讓他們獲得力量。
讓每一個孩子盡其所能的成長,是高塔如今唯一能夠辦到的事情。
但另一組……他們的年紀已經足夠大,大到已經成為了各種各樣的棋子。
他們帶著各種各樣的使命來到高塔,但高塔不會傷害他們,但也不會讓他們變強,在一兩年之後,這些孩子會被因為無法點燃靈能之火而被退回原籍。
是他們的父輩將他們推向死亡,而高塔並沒有因為他們的身份而對他們舉起屠刀,已經足夠仁慈。
正因為如此,當余賢者感應到第一個進入深潛的孩子是那個叫馬爾斯的孩子時,還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果然是瑪雅夫人與他的後代,有著足夠的靈能天賦,能夠自行覺醒。
余賢者感應到這個孩子正在落向他也無法掌握的深層,
晚安,孩子,願你在靈能之海中尋覓到你的頂點。
然後,余賢者感應到了第二個孩子進入了深潛,同樣的快速,同樣的深層,這讓正準備離開的他停下了腳步。
因為那個孩子……是安慰組的孩子。
然後在余賢者的眼中,每一個孩子都在步入正軌,每一個孩子都在降下,每一個孩子都在向著他們各自的頂點前進。
這樣的盛況,自劍使隊成立以來……前所未見。
余賢者深深了吸了一口氣,那怕他不需要這樣呼吸,然後,他注意到了馬爾斯的胸前,懷扣的雙手上,左手食指的那枚木扳指此時正在散布著令人熟悉的微光。
原來,這就是你這家夥留給這個世界的禮物嗎。
余賢者的臉上滿是懷念往昔的微笑。
……,你好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