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在莊園裡看了一夜的星相,他表示天上的星空與高塔夜裡看到的星相一樣。
這證明這座城市的確存在於此時此刻,但就像是馬爾斯所說的那樣,這個世界真實的加裡城就在舊維勒多的北方,那是一片存在於地表之上的廢墟,馬爾斯之前到達過的那座高塔,隻余一段腐蝕毀壞到了極限的地基。
歷史已經給了答案,馬爾斯的懷疑的確沒有問題,但問題就在於……大毀滅時代的賢者們,早就有觀測到平行時間線的記錄,在卡特堡,甚至有群體目擊不同時間線卡特堡存亡的記錄。
只不過在大毀滅時代結束,新紀元開啟之後,平行時間線這個概念才漸漸消失,因為不再有人能夠觀測到這一切了。
所以,這到底是靈能大潮下泛起的另一個時間線上的加裡城,還是靈能大潮的泛起而從靈能海的最深處泛起的歷史漣漪,誰都不敢隨便下定論。
馬爾斯倒是希望這是另一個時間線的上加裡城,這樣的話,無論如何,林雪兒終究能回到她臨終時所想的故鄉,自己的導師也可以獲得新零件,安娜夫人……也可以重歸故裡,那怕她覺得那兒不是她的家。
但無論如何,大地就在那裡,它等待每一個遊子的歸來。
當天空中的星海漸漸淡去,坐在莊園天台椅子上的馬爾斯注意到了來自安娜夫人的腳步聲。
他轉身,看到了走上來的這位小夫人,在這種情況下,她的雙足被長裙遮擋,看起來倒是沒有什麽問題。
看起來她已經問過了趙士官與張下士,她應該問過很多關於新泰南聯合的問題。
“我從來不知道,泰南改變了那麽多,但無論如何泰南人又一次聯合了起來,這是好事。”安娜夫人一邊說一邊坐到了馬爾斯面前,她毫無顧忌的將她的蹄狀腿展現在了馬爾斯面前——與她無皮膚只有全金屬的義體下肢不同,她的蹄足與義體下肢仿佛像是融合了起來。
“你的足部……”“在星軌落下不久,這座城市第二次被霧氣籠罩,這座城市越來越不適合生命的存在,我的主人告訴我,無論如何我也必須活下去,一直活到救援到來,所以我決定做手術拋棄我脆弱的肉體。”
在這位安娜夫人的解釋下,馬爾斯點了點頭——的確,在那種詭異的環境下,肉體太過脆弱,也太容易被混沌所侵蝕,安娜夫人在這種情況下做出壯士斷腕的選擇沒有錯。
“那麽您的足部又是怎麽一回事。”
“在手術的過程中,我聽到了低語,低語告訴我,我是這座城市最後還有理智的生命,我只需要付出忠誠就能獲得力量並找到我的主人。”說到這裡,安娜夫人歎了一聲:“說實話,我很心動,但我很快就想到了主人說的一句話,她說,不屬於自己的力量不能要,所以我拒絕了。”
“這雙蹄足,根據錄像,是低語聲響起的時候出現的畸變,但最終我抵抗了誘惑,它也就不再生長了,在往後的日子裡,我拆解過我的這雙小腿,但每一次它都會再長出來,我想這大概是命運在警告我吧。”
安娜夫人提起一些裙子,將蹄足與金屬構件的連接出露了出來,在那裡,馬爾斯甚至看到有血管長進了金屬之中。
這讓馬爾斯有些怎舌,這就是書本上說的真正的混沌畸變嗎。
“無論如何,孩子,命運給我這漫長的等待劃了一個句號,我相信這是主人的預言得以應驗,而你們又為我找到了她,她應該會被帶回泰南,對吧。”
“只要她的遺骸沒有攜帶畸變的話,您也應該從趙士官和張下士那兒聽說過這漫長歲月裡發生的一切對吧。
”馬爾斯回答道。“對,我聽他們說過了,也從你的小侍從仲春那兒獲得了大量的數據,這個世界真的如同青松說的那樣曾經面對過毀滅,但一代又一代人用他們的生命改變一切,所以他才會說,功成不必在他……”說到這裡,安娜夫人從自言自語中抬起頭看著馬爾斯:“孩子,我有一個請求。”
“請說吧,夫人。”馬爾斯洗耳恭聽。
“我問過那三個孩子,他們都說你是最強的,而在我與這座城市重新回到現世之後,我的腦海中重新出現了低語,那混沌的惡魔在誘惑著我,我的理智支持不了多久,在青松,也就是你的導師結束手術之後, 我希望你……能淨化我。”
馬爾斯看著眼前的夫人,仿佛在看一個怪物:“你的畸變度並不高啊,夫人。”
“如果仲春這個孩子給我的知識沒有錯,我與這座城市應該來自另一個平行的時間線,因為我在你們的世界看到了毀滅後的加裡城……所以,我本不屬於這裡,但命運給了我一個機會,讓我能夠再一次看到毀滅之後的未來,原來主人的預言沒有錯,原來真的會有那麽多的人類會為了看不到的勝利而犧牲,原來真的有毀滅被終結的那一天,原來人類文明的火炬能夠再一次熊熊燃燒,原來人類還能再一次重新征服這個世界,重新擺脫重力束縛……”這位夫人說完站了起來,她回頭看看向遠東的方向:“我為我的主人活著看到了這一切,這漫長的孤獨與等待有了終點。”
“是啊,如果您真的是來自平行時間線,您也可以在這裡找到新生活。”馬爾斯看著她。
但這位夫人搖了搖頭:“混沌在誘惑我,這些怪物想通過我重新獲得入侵的坐標……”她轉身看向馬爾斯,女孩一般可愛的容貌中有著大人才有的堅毅。
“我不會讓這些怪物得償所願,我不會讓文明再受磨難,義體化的我會為了自救而選擇掙扎求存,所以必須讓最強大的你來擊敗我,你必須淨化我,這是為你的世界,如果我墮落了……它們會再一次入侵你的世界,你有想保護的人嗎,你會讓她們與她們的孩子飽受苦難嗎。”
看著這位夫人臉上的微笑,馬爾斯最終低下了頭。
“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