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士子已是躍躍欲試。
昨日參與夜試的士子,已經將他們的體驗廣而告之,其中尤為突出的便是書寫的紙張,還有使用的松煙墨,以及那精致的硯台,無一不顯露這次盛會的規格之高。
他們身為士子。
自然想親身去感受一二。
固淡淡道:
“諸位稍安勿躁。”
“眼下前來的士子已過千人,每次測試的士子只有百人,一百人為一批次,這一百人不會區分尊卑高低貴賤,人人入座,人人皆能參與這次盛會擇選。”
“目下雖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列。”
“但要求還是要說明。”
“入內的士子,沒有任何貴賤區分,大秦將一視同仁,不要試圖去插列,或者調換位置,除了最開始自主選擇位置,後面你們所選的一切都不能再有任何變動。”
“入內的百人,嚴禁起爭執,也禁止起衝突,更禁止大聲喧嘩,若是有徇私舞弊,或者交頭接耳,會被侍衛直接帶離,每人隻準參與一次,若是被發現多次參與,將按盜竊賊嚴懲。”
“還有......”
固說了一連串的要求。
等細則說完。
他抬了抬手,四周侍衛當即會意,側身讓開了入內的通道,只是眨眼間,便有數十人湧了進去。
一人一桌。
不到五十個眨眼,冀闕內擺放的案幾,便盡數有人落座。
固這時道:
“沒有落座的士子,暫退出去。”
“天色尚早,不用急於一時,這幾日的天氣,已經過巫師等官吏探測,全部為多雲,並不會下雨,也不會出現曝曬的情況,諸位敬請放心。”
“來人。”
“上筆墨紙硯!”
瞬間,便有百名侍女端著木盤走入冀闕,木盤中工整的擺放著筆墨紙硯,與此同時,也有八名侍女,手持著熏香進到四周,將定神驅蚊的熏香放置於冀闕八角。
時值八月。
正是蚊蟲猖獗之際,天雖已經放明,但蚊蟲依舊不少,為了避免士子受到影響,秦落衡向少府要了不少熏香,不過熏香造價極高,秦落衡也是沒少費口舌。
甚至於。
他為了拿到足夠多的筆墨硯及熏香,沒少往少府那邊跑,前段時間更是成了少府官吏的鬼見愁,少府官吏路上遇到秦落衡,全都避著走,根本就不想跟秦落衡打照面。
而效果自然也是出奇的好。
筆墨紙硯,是第一次正式對外亮相,本就吸人眼球,加上熏香等物,在場士子並不知這些物品作價幾何,但心中也清楚,秦廷對這次盛會,真的付諸了不少心血。
不然。
何至於如此鋪張?
待筆墨紙硯都防止於案幾上,固這次朗聲道:“爾等身前的便是秦博士命名的‘文房四寶’,即筆墨紙硯,筆只是普通的兔毫筆,而墨則是禦墨松煙墨,入水稍作碾磨,便會直接化為墨汁。”
“紙,是秦博士專門為這次盛會製作,造價極其高昂。”
“硯台,則是鹹陽數十名匠師,歷經兩月置於,精心打磨而成,獨具匠心,每一款都樣式不同。”
“秦博士已經上奏。”
“言明,入百大名士之列的名士,無論是尊秦,亦或者反秦,此次盛會結束,都能帶走案上的一套筆墨紙硯,其中官府還會額外贈送六張紙張。”
“......”
固在上面洋洋灑灑的說著。
四周的士子聽得神色亢奮激昂,
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秦廷這次竟這麽竟豪邁大方,直接將一百套筆墨紙硯送人。 闊氣!
筆,他們不在乎。
但那禦墨、禦紙、禦硯,他們卻是眼饞不己。
這些可都是好東西!
在四周士子摩拳擦掌,想大展才華,將一套‘文房四寶’收入囊中之時,張蒼暗暗抹了抹額頭的冷汗,心中大呼萬幸。
若非他機敏。
不然台上站的就是他了。
一月前,禦史大夫將他叫過去,把宣布細則這些事,交到了他頭上,他心裡雖一百個不願意,但也不敢違令,只能硬著頭皮接下,但他自持為名士,實在抹不開這個臉。
他思來想去,最後想了個辦法。
事情推不了。
但他可以另辟蹊徑。
他為荀子門徒,這種盛會豈能不參與。
於是他向頓弱一上書,便從一個主辦方,搖身一變成了參與者,而宣布細則的事,自然就落到了他下屬頭上。
聽著固在上面教條式的讀各種細則,還有帶著幾分誇溢的話語,張蒼也是暗暗慶幸,雖然固所說的都是實情,但讓他去說,他實在是羞於說出口。
另一邊。
陶舍去到章豨身旁。
章豨連忙行禮道:“見過陶兄。”
陶舍道:“不用這麽多禮,我跟你兄長,都是從軍伍一路摸爬滾打過來的,有過過命的交情,你小子不用跟我客氣。”
章豨微微額首,他遲疑片刻,低聲問道:“陶兄,你晉升為少府銅丞時間不到半年,以往也一直身處軍旅之中,為何會來參加這次的士子盛會?”
陶舍雙眼微闔,沉聲道:“我這次前來,並非真來參加這什麽士人盛會,我的才能也並不能讓我脫穎而出,這次只是受人所托,過來撐撐場面。”
說到這。
陶舍也一臉鬱悶。
他好不容易晉升成少府銅丞,雖然不是銅官長,但怎麽也是晉升到了朝堂,結果,沒多久便被華阜等人找上門,讓他去參加這次的士人盛會。
他一行伍出身的人,參加這種士人盛會,這不是去搞笑嗎?
他當即嚴詞拒絕了。
只是後面華阜向他透露了一件事。
他也是被驚了一跳。
秦落衡竟是‘死去’的十公子。
知曉秦落衡為十公子後,他盤算了一下,還是決定參加,關中氏族出身,總歸要為秦落衡站下台,而且最近朝廷的變動,隱隱在朝著關中氏族傾斜,這讓他不由上了心。
不過,這事並不能為外人道也!
章豨眼露一抹異色。
只是陶舍顯然沒細說的想法,他也不好深問,只是目光狐疑的看向了張蒼跟沈逞,眼中露出一抹驚疑。
隨即。
他想到了秦落衡。
他有些想不明白,秦落衡有這麽大影響力?
左右丞相、禦史大夫跟廷尉,或許是陛下下的令,畢竟這次盛會事關大秦顏面,規格高一點並不足為奇,只是陶舍、張蒼、沈逞,他們明顯沒有參加的必要,但依舊來了。
這顯然非同尋常。
只是他實在想不明白究竟為什麽。
不過。
章豨顯然想岔了。
除了陶舍是來撐場面的。
張蒼跟沈逞其實都是另有心思。
張蒼是羞於上台。
沈逞則是想借此攢取名聲。
他雖在丞相府任職,只是官職並不算高。
以往有王綰丞相照顧,的確說得上是魚如得水,但眼下王綰老丞相,已經算得上是隱退了,只不過還沒有下發正式令書罷了,而丞相府也已經交由李斯掌權,而他表明風光,其實已被邊緣化了。
他心中略有不甘。
想通過這次的士人盛會,展現自己的才能,以期獲得陛下賞識,繼而繼續得到重用,或者是得到調職的機會。
冀闕內。
固的聲音早已停止。
只聽得冀闕內傳來沙沙的書寫聲。
這一批士子已開始作試。
冀闕外,沒有入內的士子,則是翹首望著裡面的眾人,但目光卻不時看向端正擺放在案幾上的墨紙硯,眼中充滿希冀之色。
范增目光微闔。
望著案幾上的四寶,眼中閃過一抹陰沉。
甚至於。
他都不由要道一聲好算計。
這是陽謀!
他就算看了出來,也是無能為力。
秦廷的確是花了大手筆,這一套文房四寶,價值連城,對士子的吸引力更是驚人,天下士子一直都輕秦,但秦廷這一番花銷下來,悄無聲息間讓士子對秦廷生了幾分好感。
因為重視!
大秦立國之初,博士學宮設立,當時秦廷十分的霸道,也十分的敷衍,只是下發了一道輕飄飄的令書,便想讓天下士子仕秦,結果自然可想而知。
基本沒有名士前去。
但這次士子盛會,先是無高低貴賤之擇選,又是拿出各種價值連城之物,已經吸足了世人眼球,就算這次盛會失敗,依舊會為天下士子稱道。
而這無疑有益於大秦名聲修複。
名聲無價!
!
秦廷看似開銷不少,其實收獲的更多。
秦廷特許入選百大名士的士子帶走一套筆墨紙硯,這舉不僅會激發參與的士子鬥志,無疑也會不經意的提高進入門檻,一舉保證了最後入選的士子質量。
入選的士子將這套筆墨紙硯帶回後,定然會視為珍寶,他們能入選其列,本就才具了得,正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們身邊的人無疑也有一定才具。
潛移默化之間,這次盛會的影響力,將會是源遠流長。
此舉可謂是一舉多得。
他雖明白這些,但也無力阻止。
因為這是陽謀!
一切都擺在明面上,但秦廷給的東西實在太多了,讓人不由自主的上鉤上套。
范增目光陰翳。
他看了眼冀闕高台,心中卻在念一個名字。
秦落衡!
!
雖然秦落衡未曾露面,但這次盛會的一舉一動,都有秦落衡參與的身影,他已暗自將秦落衡視為自己亂秦的頭號大敵。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麽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裡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 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麽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於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後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於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乾淨。